“不要!”
她往后一缩,卷起被褥将自己整个裹住,只露出红扑扑的小脸,气喘吁吁地重复了遍:“王爷,不要……”
杨复撑起身,没想过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黑眸有如一泓深沉的潭水,“为何?”
淼淼想不出好的借口,索性蒙住脑袋,瓮瓮声音从里面传出:“我不要……我害怕。”
半响没有回应,淼淼心如擂鼓,胸口砰砰直跳,始终不敢去看杨复的脸。
怎么会害怕呢,她的头埋得更深一夜,整个人就像烧着的火球,洇出樱桃般的色泽。能跟他亲近,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这个身体不是她,到了这一步,她才觉得自己没法不介意。
始终是别人的身体,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是以不能接受杨复的索求。
外头静了片刻,杨复俯身拉开她头顶的被褥,抬手停在半空,想了想改放在她头顶揉了揉,“好好休息,本王不会强迫你。”
淼淼稍稍抬眸,酒醒了大半,只能看到他玄青色衣袍渐渐远离床榻。
杨复走了之后,淼淼反倒清醒了,睁着眼睛呆望一会儿,直至脸上热潮散去,才让外头守候的丫鬟进来。她一身酒气,想去浴池洗一洗,跟平常一样支开素月皓月,她这一洗便是一整夜。
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一个,既有杨复的面孔,也有卫泠的声音,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身影。淼淼蹙眉呜咽一声,眼皮子困倦得很,想睁却睁不开。非但如此,脑袋也昏昏沉沉,头疼得很。
身边好像有人的气息,他蹲在淼淼身旁,看了她一会儿:“谁教你喝这么多酒了?”
淼淼只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可是脑子木木的,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一直没有走,就陪在她身旁,即便不说话,淼淼也知道他一直都在。他伸手探向她的唇瓣,极轻地婆娑了下,眼眸黯淡。
淼淼抿了抿唇,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确实极其微弱喑哑的轻哼。
那人一顿,“怎么睡着了也不安生?”
接着便再无声响,淼淼继续沉沉睡去,一直到辰末,才慢吞吞地睁开双目。头脑仍有些刺痛,她从池边蹑手蹑脚地爬上来,四下环顾,并未见到任何人影。
那她听到的几句话,当真是梦吗?声音真像卫泠。
思及此,想到昨晚没有给卫泠喂吃的,淼淼赶忙穿戴完毕,一边系衣带一边从偏房跑出。迎面撞见捧着早膳的素月,见托盘里有不错的点心,便没多想,端起一碟杏仁豆腐往正室走去。
素月在后头追赶,“女郎,您昨晚一直在沐室里头?”
淼淼大清早从沐室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睡,脸颊晶莹粉透,浑身都泛着股水雾,一眼便能瞧出来了。
淼淼走得更快了,胡乱编派借口:“昨天喝了些酒,洗着洗着就在里头睡着了……”
说话间人已来到正室,她三两步来到木架跟前,正欲跟往常一样喂食,忽地动作僵住。只见铜盂内空空如也,孤零零地留在角落,哪有卫泠的踪影。
她心中蓦地不安,恐慌接踵而至,回头焦急地询问素月:“我的鱼呢?这里养的鱼呢?”
素月更是迷惘,“不在里头吗?”她探出脑袋一觑,果然没有哪条灰黑鲤鱼,奇怪地咦一声,“昨儿晚上还在的,怎么不见了?”
淼淼心急如焚,头一回责怪起她:“你怎么看的!”
她在房间内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卫泠,忽地想起来往外走,“昨天有谁来过?”
素月低头跟在她身后,“只有王爷来过一趟,便再无他人了。”
淼淼停住,昨晚杨复离去时的背影仍在脑海中,不可能是他,她十分笃定,可是卫泠又为何消失?他现在是鱼身,一点能力也无,他能到哪去?
人一焦急,便容易失去理智。淼淼心头惴惴,把皓月叫来也问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她们都说不知道,没见其他人来过,那怎么回事?
既然五桐阁没有,她便到府内寻找。
淼淼快步走在抄手游廊上,正欲找到杨复求助。迎面走来两个丫鬟,手持檀木托盘,显然才送过早膳,施施然向她行过礼后,边走便道:“七王的酒可是醒了?”
另一个摇摇头,“才送去姜丝鱼汤,这会儿还没喝呢。不过七王醉得不厉害,应当无视。”
淼淼定在原地,没来由涌上强烈不安,仿若一盆冰水从头浇灌,手脚凉得透彻。
那两个丫鬟是从堂屋出来的,她越想越不对劲,撒腿便往前方跑去。素月皓月一阵莫名,待回过神时,她已经跑开老远了。
停在正堂门前,淼淼双手止不住颤抖,双腿迈不动一步。圆桌后的杨廷正在按捏眉心,他抬眸见淼淼来,稀罕地弯唇:“淼淼女郎怎会来此?”
淼淼顾不得回答他的话,目光紧紧锁在他面前的瓷碗中,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靠近。
她屏住呼吸,直至看清青瓷大碗中炖烂的鲤鱼,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脚绵软无力。她再也走不动一步,看看碗里的鱼,再看杨廷不明所以的脸,咬牙切齿:“你……”
眼眶迅速湿润,视线朦胧一片,淼淼鼻头泛酸,抑制不住地涌出泪花。她尚存有一丝理智,情知不能在他面前哭,努力吸了吸鼻子,上前抱住那碗鱼汤便往外跑。
杨廷伸手唤了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淼淼冲出堂屋,眼泪下一瞬便要夺眶儿出,前方有正在扫洒的仆人,她连忙转身,面向廊庑尽头的方向。
未料想杨复正从对面走来,距离她不远。淼淼来不及再躲,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便从眼角滑落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这一哭,再也收不住,接二连三的泪珠扑簌簌滑落,一颗颗落在她脚边,在太阳下散发出细润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