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通报的人踏着凌乱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时,皇上抬起了头来,看向门口。
他在等着,等着一个残酷,或许更残酷的答案。
凌乱的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变成“扑通”一声响。
来报信的太监因为走得太急了,被门槛绊倒,一听声响,就知道摔得不轻。可是,他顾不上呼痛,疼出了眼泪也顾不上擦,急切用疼变了声的语调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启禀皇上,郭老先生方才在家中,拔剑自尽了……”
“什么?”皇上骤然起身,满脸惊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然而,传信太监却又说出了更加残酷的事实。
“郭老夫人她,也在房中悬梁……一同去了……”
颓然跌坐回去,皇上似是用力了全身力气般,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过了好一阵,才抬手让那太监起了身。
“着人将此事,告知容妃。”
那太监撑着爬起身来,抖抖索索地退出去,却又被皇上喊了回来。
“慢着。郭老先生离世前,可有说什么?”
“不曾。”那太监又回来躬身回道:“郭老先生听说皇上要召见,只说要先行更衣,不想,却在书房拔剑自戮。郭老夫人也……”
皇上听出了不对,再次问道:“郭老先生是直接去的书房?不曾回过卧房?”
“不曾回过。”那太监恭敬答道。
古璟瑄也察觉到了,同样开口问道:“郭老夫人在这之间,可有去过书房?”
那太监想了想,回道:“书房与卧房相距较远,应是也不曾去过。”
皇上闻言,与古璟瑄对视一眼,挥手让那太监退下了。
随后,皇上重重地叹了寇气。
古璟瑄道:“看来,郭氏兄妹密谋造反一事,郭老先生与老夫人,应是早有所洞悉了。”
“罢了,罢了。”皇上无力叹道:“快马加鞭,让人即刻宣郭起回京面圣。”
连夜拟好圣旨,着人快马加鞭往边关送去。郭家二老身死的消息,也与容妃被打入冷宫之事一同被压了下来,密而不发。
虽然已经有了郭起叛国的罪证,可奈何他现在手握兵权,威胁太大。若是此时他能应召回宫,那自然万事好办,直接抓起来,以叛国罪论处便是。可怕就怕,郭起并非傻子,不可能明知有危险,还回京城来。
圣旨下下去之后,皇上的心就一直是悬着的。现如今郭家人与容妃都在自己的手里,郭起手里除了三十万兵马之外,只是孤身一人。这一道圣旨,就像是一场博弈,赌得是看江山与家人,在郭起心中何轻何重。
可此时的皇上,却是丝毫没有能赢的把握。
人心,若是狠起来,莫说是亲人,即便是自己的心,也能一刀一刀的剖开,剐下。
天亮之前的夜,黑得深沉。皇上坐在御书房里,盯着烛光,一夜无眠。古璟瑄也陪他枯坐一夜,心里想的,至是自己的心之所至,那个远在百里之外的女子。
次是一早,太阳一起,京城依旧热闹,对于昨日宫闱之中发生的一切,宫外百姓全然不知,依旧过着日复一日,波澜不惊的生活。
皇上回宫之事,还未传出宫去,这日,依旧是太子代为执政。
深秋的京城,已经透出了刺骨的寒意,晨雾凝霜,沾染得园中花草,一片霜白。
冷风透窗而入,守了一夜的太监,察觉到了凉意,拿了件披风奉到皇上跟前。风起,吹动披风系带,惹来几分摇摆。
烛火已灭,灯芯已凉。京城的一片盛世太平之下,又渐起暗潮。
正如远在百里开外的沈碧瑶所念: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沈碧瑶与太后那一行人,这一路却是意料之外的平静。原以为端了李君逸的那个小窝之后,他定然会实展其他手段来反击,可是,一路下来,却连一个打劫找事的都没有。实在是顺遂得有些反常。
安平自那之后像是吓破了胆,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不敢对沈碧瑶大声呵斥,整日里跟着太后,有什么吃什么,不合胃口,也不敢再多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