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廉忠挥挥手说:放开她。()
程志林紧紧抓住她软绵的手不放,说:张部长,不能放,这个地主婆想行凶。我们把她的衣服剥了,看她敢不敢反抗。
黄秋生大喝道:程志林!放开她!张部长叫你放开,你没听到吗?亏你想得出,剥衣服,我们是共产党,不是土匪!再说,你也太不自量了,你剥得了她?
程志林和民兵见从不发火的黄队长都发火了,连忙都放了手。
张廉忠听到程志林说剥衣服,内心是默许的,在山东挖地主浮财时,农民常用这一招。这个女人这么嚣张,真想好好治治她。可是既然黄秋生这么说了,就不能做了,何况也怕激起她更大反抗。于是他说:龚春莲,我们不绑你,也不剥你衣服,够宽大了,但你要识相,自己主动交出东西,你别想蒙混过去,你是过不了这一关的。
龚春莲被放后狠狠瞪了程志林一眼,急忙整理着衣衫。她想,看样子不交东西,是没法过关的,但又不想痛痛快快地交,就说:我东西不多,原来想留起来过日子的,我没田没地,孤儿寡母的没法过日子。如果今天你们绑我,我宁可枪毙也不拿,反正不是打死也是饿死。现在你们不绑我,我可以把东西全交出来。但是我只交给黄队长,因为只有他不主张绑我。
程志林叫道:地主婆,别耍花招!你今天不交也得交,容不得你讲条件。
黄秋生看了张廉忠一眼。张廉忠明白,这种东西搜查是搜不到的,必须得让他们自己拿出来,这女人性格倔强,得赶快把东西拿来再说,就点点头说:去吧。
黄秋生对龚春莲说:那走吧。
此时,陈小春匆匆进来,把张廉忠叫到一边说:刚才地委李书记来电话了,他让我告诉你,不要再逼申智鉴了,他是对革命有功的人,如果把人逼死了,地委要追究责任的。()
他没叫我接电话?有没有叫我回电话?
都没有,他看样子很生气,说完这几句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哦,是这样,李书记怎么这样说话呢?好吧,你不要将这个情况告诉别人。
我知道。
黄秋生跟着龚春莲走进她家,他问:你的孩子呢?
他们来叫我,我就把孩子交给我妈了。黄队长,我没田没地,孤儿寡母的,他们为什么这么苦苦逼我啊?
土改这么大的革命,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你应该理解。
黄队长,我看你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应该是知书达理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孩子他爸当过国民党县长,但我没做什么对不起共产党的事啊。再说,智高虽然当国民党县长也没打共产党,没做坏事啊,他还包庇了很多为八大队做过事的人。
这个我也听说过,申智高保护了一批枣溪的革命群众。
龚春莲开始只是想发几句牢骚,可是听到黄队长说出这句话,非常感动,眼泪夺眶而出,顿时泪流满面。
黄秋生慌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问:怎么啦?你别伤心啊,你把东西拿出来就没事了。你为刚才的事委屈是吗?别委屈了,都过去了。
听了黄队长关切的安慰话,更是触动了龚春莲的心事。这些日子里,她心里有着太多的屈辱、烦恼、忧虑……没人诉说,没处倾泄,在父母面前还得强作笑颜安慰他们。连日来,这是第一次听到安慰话,尤其这话从一个共产党干部嘴里说出来,感觉格外慰藉,格外温暖,格外感动。内心憋了许久的郁闷,此时就像破堤的水倾泻而出。她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越哭越伤心。
黄秋生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在屋里转来转去,跑到厨房拿过一块毛巾,塞给她。他在她旁边安慰说:你感到有委屈也可以理解,土改作为一场伟大的革命运动,总会触及一些人灵魂的,申智鉴总算对革命有功了吧,他也得受到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