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一震,“主子是怀疑,整件事出自萧皇贵妃的手策划?”
“不管是不是萧皇贵妃下的毒手,总之与她脱不了干系就对了,趁她如今被禁了足,咱们再添把火,彻底废了她!”
魏延颔首,“属下明白。”
——
赫连双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间云初微和许菡在说话,她轻轻唤了一声,外面这二人耳朵灵敏,很快就听到了,马上起身进去。
“双儿你醒了?”
赫连双侧头,扫了一眼窗外,已经黄昏时分了。
“微微,你怎么还没回去呢?”
云初微坐在她床前,笑道:“你没醒来,我怎么敢回去?”
赫连双摇摇头,“我很好,只是……宝宝呢?”
“被稳婆抱去温养着了。”云初微道:“她太小,一点风都不能见,如今咱们还是尽量少挨她的边儿为妙,否则很容易让她感染上不好的疾病,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赫连双点点头,“我没事儿,你回去吧!”又看向许菡,“嫂嫂,你也回去。”
许菡不同意,“微妹妹可以走,我必须留下来。”
“晚了呢!”赫连双虚弱地道:“你要再不走,等天黑了就该宵禁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不听劝呢?”许菡深深皱眉,“咱们白天不是才说好了,等你生了,我就来陪你的吗?”
赫连双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摇头。
“你皇兄也来了的。”许菡又道:“如今就跟驸马在外院呢!”
赫连双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出了这么大事儿,父皇和皇兄那边应该早就得到消息了,父皇不可能出宫,以皇兄对她的好,会来看她也无可厚非。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聂嬷嬷又惊又急的声音,“太子殿下,这里是内院,况且还是产房,您不可入内。”
赫连缙冷喝一声,“滚开!”
紧跟着听到人被踢翻的声音,再跟着,赫连缙衣袍一掠,人已经闪了进来。
看到他,云初微脸上有那么几分不自然,特地别开脸,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公主好生休息,我这就告辞了。”
说罢,打算绕开赫连缙走出去。
原本这位不来,她倒还可以继续留下多陪陪赫连双,可谁能想到这位竟然不顾规矩直接闯进内院来,那她还是走人算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听到赫连缙传来一声低低冷笑,“怎么,做了亏心事,所以害怕见到孤?”
果然还在介怀于骆家被灭一事。
云初微仰起下巴,视线与他齐平,“险些要了我夫君一条命的人都不害怕,我坦坦荡荡做人,光明磊落做事,为什么要怕你?”
赫连缙脸色倏然冷了下来,“云初微!”她难道就没想过,叶筠为什么不纠缠苏晏就回去了?若不是他苦心设计,她和苏晏之间早就因为那个女人而出现裂缝了。
“太子殿下,有事说事,没事儿的话,臣妇告辞。”
赫连缙面色铁青,正欲再次开口。
“皇兄!”
却是床榻上的赫连双喊道。
云初微想起了什么,快速朝赫连双投过去一记警告的眼神,吓得赫连双急忙把话咽了回去,改口,“这次要不是有微微在旁边,我大概早就与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了。微微是我救命恩人,皇兄不可对她如此无礼。”
救命恩人?
赫连缙嘴角浮现一抹讥诮。
云初微救人,苏晏杀人么?他们夫妻,可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做好人的是他们,做凶手背后捅人一刀的也是他们。
杀了骆家那么多人,如今想救一命来抵?这笔账,恐怕没这么容易清算的吧?
见赫连缙不动,赫连双急了,眼泪汪汪的,“双儿还在月子里,你想让我气出病来吗?”
赫连缙唇瓣抿了抿,再没搭理云初微,直接走进去对着赫连双嘘寒问暖。
云初微也没逗留,跟着聂嬷嬷走出大门。
“夫人,你要是再不出来,属下就得冲到内院去搜人了。”萧忌焦急地道。
“怎么了?”云初微一边上马车一边问。
“九爷方才让人来问了,为何夫人这么晚还不归家。”
云初微挑帘探出脑袋,笑看着萧忌,“那你怎么说的?”
萧忌忙别开眼,“属下自然是说夫人想多陪陪公主。”
云初微莞尔,“走吧!”
回到国公府,见苏晏坐在自己房里,云初微眨眨眼,“九爷没别的事儿了吗?”该不会他一直坐在这里等她吧?
“还没吃晚饭吧?”他道:“正好,我也没,一起?”
他竟然是在等她回家一起吃饭?
云初微迎上他轻柔的目光,不知为什么,突然感觉心里头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好啊!”
韩大姑姑很快安排着小丫鬟们把饭食送到房间里来。
云初微就坐在苏晏旁边,看着他仔细地给自己挑鱼刺,大婚后,只要两个人一起吃饭,所有的鱼刺都是他帮她挑的。
“九爷,你不问我情况如何了吗?”
苏晏将挑了刺的鱼肉放进她的小碗里,“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顺利生下来了。”
“嗯,是个小郡主呢!”云初微打心眼里替赫连双开心,想到了什么,又忽然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晏,“可是九爷,我把骆皇后还在世的秘密告诉她了。”
苏晏给她布菜的动作一顿,尔后眉目舒展开来,“微微做事,为夫向来放心,只要除她之外,再不会有人晓得,我便不怪你。”
“自然不敢让九爷失望呢!”云初微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嗯,果然还是九爷亲自挑过鱼刺的鱼肉吃起来更放心,也更美味。”她就没什么耐性,尤其是遇到刺多的,要么直接扔了,要么挑了能看到的刺就往嘴里塞,其结果就是常常被小刺卡到。
“放心就多吃些,补补。”他又挑了一块过来,顺道拿起另一个碗给她盛汤。
“对了九爷,三姑姐回去了没有?”
“早走了,怎么了?”
“有点事找她。”云初微想起秦杉白日里的表现,不由慨叹,“你说杉儿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郁郁寡欢的,这要是郁结成疾可如何是好?”
苏晏吃饭的动作停了停,“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过她。”
“她今天在内院险些犯了大错,还好我及时发现,又跟她说了好些话才醒悟过来,可我感觉都得到,她心里还是不好受的。”
苏晏也很无奈,“这种事能怎么办,三姐不可能回秦家了,倘若她愿意,我倒是很想让她回苏家来,只可惜三姐脾气倔,以她的性子,你打她骂她都可以,就是休想她会搬回娘家来。”
云初微想,这种脾气也没什么不好,就是要争口气好好活,让那个渣男看看他到底有多眼瞎才会把她放走,“我听人说,右相如今挺后悔的,是吧?”
苏晏冷笑一声,“把原配夫人挤出去,娶了个母老虎回来,你觉得他会不会后悔?”
“活该!”云初微愤愤,“这就叫不见棺材不掉泪,给他脸的时候他不要脸,如今不给了,他倒还想上门连面子里子给要回去?天下哪有这等好事,正所谓一报还一报,是这么说吧?他负了三姑姐,老天爷就开眼安排个母老虎来折腾他,最好把他折腾死!”
苏晏看了看云初微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好笑,“只是在内宅这一块处理得不尽人意罢了,右相在朝堂上可是个好官。”
“你还帮他说话?”云初微有些不高兴,“如此没良心的男人,就活该他遭罪!再说了,内宅不平,何以平天下,他得多无能才能让自己后院的女人勾心斗角成那个样子啊?”
苏晏笑意收了收,“照你这么说的话,最无能的要数咱们家老太爷了。”
云初微后知后觉说错话,马上止住话题,面上满含歉意,“九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晏拉过她的手,“虽然我不知道微微骨子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势的想法,不过对于我而言,只要那个人是你,我就愿意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你要清楚地意识到,我和他们是不同的,在我这里,你是唯一,一旦你嫁的是别人,那你就只能是其中之一,没有谁硬性规定男人终身只能娶一妻,更没有人规定后宅的女人不可以勾心斗角,后宅和后宫都是女人的战场,就好像男人们的朝堂,是输是赢,全凭本事说话,有手段有谋略,你就是赢家,没手段没脑子,你就只能被践踏被欺凌,这是我从小到大悟出来的道理。
对于三姐这事儿,也不能一味地怪右相而认为三姐是受害者,闹到这个地步,要说三姐一点责任都没有,你觉得可能吗?”
云初微深吸一口气,九爷这番话,完完全全是站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立场上来说的,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根本就没有瑕疵可言,点点头,“我懂了。”
苏以柔兴许某天会被右相感动跟着他回府,也有可能只是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跟他回府,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不能以旁观者的立场站出来指责是哪一方的不对,毕竟,苏以柔只是个古代女人,她就算表面再坚强,内心也绝不可能有自己那么强势的思想和理念,一味地以自己的观念去要求别人,这与试图改变这个时代有什么区别?
从穿越以来,云初微就一直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把自己上辈子那些东西带过来,当然,一些实用的东西除外,但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甚至是异类的观念或者举动,都不可以强加在古人身上,否则一准会出事,这不,方才一冲动,说错了话。
见她闷闷不乐,他凑近,“怎么不高兴了?”
“是我不好。”云初微主动认错,“不该乱说话的。”
苏晏挑眉,“要我原谅你吗?”
云初微心知他又捉弄自己,“不,你还是罚我吧!”
“罚你再给我生个孩子?”
云初微顿时觉得浑身一痛,临盆那天的感觉顷刻涌上来,“我…我还是请求原谅吧!”
“吃饭。”苏晏把汤碗往她面前推了推。其实只是调侃调侃这个爱自己跟自己较真的小丫头而已,他根本没在意那些话。至于生孩子什么的,他就没打算再让她遭罪,已经儿女双全,满足了。
吃完饭,等下人们把桌上的东西收了以后,苏晏才提及赫连双的事,“凶手已经找到了,我会处理,你就不必操心了。”
云初微眼眸微动,“是不是与萧皇贵妃有关?”
“嗯,有些关系。”
“我就说,一定是这毒妇!”
苏晏默认,他当然不可能在云初微跟前提及梁冰燕是因为心悦他所以不满于赫连双在席上说的话故此等在半路下狠手。
——
其实在得知赫连双早产的消息时,锦葵险些就直接向赫连缙坦白自己的身份然后不顾一切地出宫去照顾女儿了,可是没想到苏晏对她性子的把握已经到了八九分的精准,先一步让人来与她交接,说如今乃关键时期,绝对不能暴露,接下来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只要忍过这段时日,距离他们一家人相认就不远了。
锦葵听罢,顿时又有了无穷无尽的信心和力量,趁着太子和太子妃都去看公主,她便悄悄来到长信宫。
萧皇贵妃已经被禁足多日,这次被禁足的原因不是“失心疯”,毕竟北燕使臣已经离开,她也无需再“疯”。
这回是因为遭了锦葵的算计。
说起来,这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还不是皇贵妃的萧氏私自抱走尚在襁褓中的赫连钰,又以此作为诱饵把丽妃引去未央宫再将其推入荷塘,最终把所有的罪名全部推到皇后骆岚身上。
今日化身锦葵的骆岚便故技重施,将三岁大的小皇子引到长信宫来,不过骆岚没有萧明汐那么狠,她并没有推那位小皇子的母妃落水,只是恰巧让那位宫妃与“刚好赶来”的太后看到了极其愤怒的一幕。
萧明汐这辈子都没生过儿子,所以她尤其地讨厌巴掌大的那些小皇子,因为他们都是从别的宫妃肚子里爬出来的,他们只要站在她面前,那就是在嘲笑她生不出儿子。
由此可见,萧明汐当时看到自己宫里来了个小不点时有多愤怒,眼一厉,打算掐死他。
可以说,锦葵在设计这一切的时候对时间和度的把握是相当精准的,萧皇贵妃双手才碰到小皇子的脖子,还没做点什么,太后和小皇子的母妃就同时赶到了,一见萧氏这丧心病狂的行为,那还得了!
太后一脚踢开萧氏,再狠狠赏她两巴掌,又把小皇子护在怀里一个劲哄。
其实小皇子没事,只是因为锦葵之前以糖果诱惑他,让他等一会儿皇祖母来了就狠狠哭,所以看在糖果的份上,他把吃奶的力气都给哭出来了,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滚,可把他给哭累了,最后连糖果都还没吃就睡了过去,太后只当他是被萧氏给虐待出什么毛病来了,急急忙忙让太医来瞧,还一来就来了好几个。
第一个不想在后面那几个面前承认自己无能什么也没看出来,索性说小皇子惊吓过度。
第二个不想比第一个怂,说小皇子不仅惊吓过度,还体虚,需要卧床静养。
第三个也不想比前面两个怂,说小皇子既惊吓过度,又体虚,还有些肺热,需要清火。
于是,本来没毛病的小皇子病得一塌糊涂,每天都不能出宫,只能在自己寝殿里“养病”。他养病的“药”也很特别,是那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宫女每天都会乔装打扮悄悄送来的糖糕和丸子,小宫女说是她自己做的,小皇子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糖糕和丸子,所以他很喜欢这个姐姐。
再后来,永隆帝晓得了这件事,大怒,再一次罚萧氏禁足。
本来想重罚的,可是又一想他母后以往对萧皇贵妃的偏颇,便打算先禁足试探试探他母后到底是什么态度。
之后晓得太后也很愤怒,永隆帝便下旨,又开初的禁足一月改为禁足半年。
再然后,永隆帝找借口把长信宫的下人今儿调一个去这里,明儿调一个去那里,到了现在,长信宫除了送饭的下人,一个宫女都没有。
永隆帝已经不止是变相软禁了,直接把长信宫架空成冷宫,只是这冷宫比真正的冷宫华丽太多。
锦葵进来的时候,萧皇贵妃正蜷缩在床上,她似乎是病了,整张脸憔悴至极,再不复往日的光彩照人。
听到脚步声,她害怕地问了一句,“谁?”
“娘娘,是奴婢。”
锦葵手里提着食盒,里面装了萧皇贵妃最喜欢的几道菜,当然,没毒,锦葵不可能傻到直接给萧明汐下毒。
“锦葵?”萧皇贵妃一见是她,激动得热泪盈眶,“原来在本宫最落魄的时候,只有你肯来看我。”
“娘娘说的哪里话。”锦葵规矩地道:“您依旧是这长信宫的主人,后宫目前妃位最高的皇贵妃,这些都是您的荣耀,不是落魄。”
“对。”萧皇贵妃一下子精神起来,掀开锦被下床走到镜台前坐下,自言自语,“我才是后宫的主人,那些贱人,谁想害本宫,本宫便送她们下地狱!来,锦葵,你快过来给本宫梳头。”
“是。”
锦葵走过去,拿起镜台上的银角梳,在萧皇贵妃没看到的角度,往自己手心使劲儿磨蹭了几下,然后慢条斯理地给萧皇贵妃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