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在王府这么多年,岂会不懂察言观色,当即便有所顿悟,“王爷放心,一切交给小人。”
杨复颔首,踅身欲进屋,却被一只手捏住袖子。回头看去,淼淼正难过地看着他:“王爷不要我伺候了吗?”
她以为到了王府,一样能在他跟前贴身伺候,可是刚才听他和管事对话,那意思分明是要把她指派到别处。这么大的王府,不在他身边当丫鬟,根本不能天天看见他,那她来京城意义何在?
赵光看到此情此景吓得半死,低声训斥淼淼:“不得对王爷放肆!”
淼淼恍若未闻,怊怊惕惕地盯着杨复。
方才马车上她冒冒失失问出口,从那之后他的态度就变了,好似刻意跟她保持距离一般。上回也是这样,他如果不喜欢,她以后不问就是了,能不能别把她推开?
杨复被这双眼睛看得一怔,说不出话。
并非不想让她伺候,而是目下心虚紊乱,动辄想起她的那句话,他想冷静思考一番罢了。
赵光见王爷不语,还当他是动怒了,连忙掰开淼淼攒着她衣袖的手指。这小丫头犟得很,费了好大劲儿才一根根掰开,“去去,我让人给你安排活计,别在这儿杵着了。”说着唤来廊下一名仆从,示意将他二人领走。
淼淼走了两步,回头去看杨复,他依旧那个姿态,没有出言阻止,连句话都不跟她说。
来京城之前还好好的,昨天在码头,她明明感受到他的情意,透过宽阔的胸膛源源不断地传递给她。难道是她想多了吗?
淼淼失神地往前走,许久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人。卫泠正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唇瓣抿成一条线,尤为不悦。
她吸了吸鼻子,“卫泠,我有点难过。”
卫泠头都没转一下,“活该。”
他总是喜欢讥诮她,嘴上说着毫无留情的话,其实对她无微不至。淼淼一直都知道,这是卫泠关心她的方式,可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委屈,鼻头泛酸,眼眶水汽氤氲,“我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卫泠,怎么办……”
恍惚中听到有人叹息,卫泠停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一手捂着她的双眼,“不许哭。”
淼淼只好死死地憋着,编贝牙齿咬着下唇,咬得粉唇几欲出血。
一旁仆从尴尬地别开目光,掩唇低咳一声,示意俩人收敛一些。
府里没有明令规定丫鬟和仆从不能来往,是以好几对男女暗通款曲,但这么明目张胆,还真没有几个。
王府后院有一处园林,是好些年前栽种的西府海棠,已经许久没人打理了。四王并不喜欢到这来,让赵光寻个时间把树都移了,改种其他树。赵光瞧着可惜,每到初春,这里绽开满院粉白花瓣,飘飘洒洒,景致美好,便一直没舍得让人动手。
正好淼淼来了,赵光将此事跟王爷提了一句,王爷松口,“那日后就由她打理。”
是以淼淼这几天几乎都在园林待着,这个活儿看着轻松,其实辛苦得很。她哪里懂得如何培育植株,一开始的时候简直无从下手,忙得连想杨复的时间都没有。
卫泠在库房当职,负责采买府上所需用物,隔几天才出府一趟,可比她清闲多了。是以他每从府外回来,便会带回一些培育植物的方法,让淼淼照着学习。三天下来,她上手不少,满院海棠开得茂盛,头顶簇拥成团,粉得艳丽,美不胜收。
淼淼已经好几天没看见杨复,那天失落的情绪缓和很多,她又恢复生机勃勃的样子。
反正时间有限,她能喜欢一天就是一天。
淼淼坐在树下,仰头看着树上落下的花瓣,她忽然想起:“卫泠,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就没有喜欢过人吗?”
卫泠倚靠着树干,闻言一僵,低头对上她澄净的双眸:“没有。”
淼淼咦一声,“为什么?”
卫泠拈去她额头花瓣,半响才道:“都不入眼。”
她扑哧笑出声来,大约是脖子抬得酸痛了,低头揉了揉,声音还带着笑意,“那什么样的才能入眼?”
淼淼低下头,是以没看到卫泠的目光,漆黑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模样。
海棠院的栅栏被人推开,门口立着个颀长伟岸的身影。
杨复看着树下相视而笑的两人,短短几日光景,他们的关系仿佛亲近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