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备受袁绍器重的庭柱之一,大将张郃可谓是把这辈子能干的荒唐事,都一气呵成地干了个遍。
先是在众志成城,要正面迎击逆贼吕布时,他身为武将之一,却建议避锋、固守不战,大大地损伤了抗击的士气;再是见战况焦灼,自请出战被拒后,直接抗令不遵,独个儿骑马去战在阵中大杀特杀的吕布去了;却去到半途,就无端返回,还不是叩首请罪来的,而是怒不可遏地对着主公袁绍大骂一顿。
最后则振臂一呼,堂而皇之地要拉走自己的人马,要在众目睽睽下,临阵投降吕布去了!
好个张儁乂,居然如此不识好歹,无缘无故就恨他至如此地步!尊卑不分地把他痛骂羞辱还不够,还乐得即刻去投奔敌军去了……
袁绍气得胸口一窒,眼前一黑,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这股郁气半天没能吐出,却叫他当场晕了过去。
郭图方才也被恼怒至极的张郃给当众骂得豚犬不如,对于袁绍,碍于曾经的主臣关系,张郃难免在潜意识里还带了点顾忌,对这残害忠良、自私自利、没几分像样本事的谗客就没半分手下留情了。
自知自己的小身板敌不过这身经百战的强壮大块头,袁绍又懵得没能及时表态,他虽气怒羞恼得面红耳赤,反应较快,直接就扯着嗓子命令看这一系列□□而看傻了的其他兵卒,让他们将这大逆不道的罪臣给速速捉拿,关押处置。
然而黄巾讨伐战刚起时就应征入伍,战绩彪炳,于军中威信可谓首屈一指的张郃,要能被连区区郭图能号令动的人扣押住,那才叫活见鬼了。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不知死活,胆敢阻我河间张儁乂的去路!”
同为老资历的将领,都在战场上拼杀激烈;跟主帅袁绍一同留在寨中,多是跟他本人一般,空有装备精良、威武体貌,却多是没真正见过血的花架子。
被张郃这气势十足地爆喝一句,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凶光,那些原还有些蠢蠢欲动的留寨护兵,就心里一凛,不敢打立功的主意了。
只求无过,齐齐拥上,将最紧要的袁绍围了个严严实实,纷纷举起兵器,警惕地指向几丈外的张郃。
张郃冷笑一声,对他们的戒备神情,和被护兵挤到外沿、一脸难堪和惶惶的郭图视而不见,径直催马去到寨门口,仰天长吸了口气。
他只觉远离的是浑浑噩噩、勾心斗角、毫无止境地帮收拾烂摊子,给听信小人之言、全无决断的庸主陪葬的绝地;而胸腔里激荡的,是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豪情壮志。
“谁愿与张儁乂共进退!”
张郃已许久没这么畅快过了,忍不住痛痛快快地喊了三声,当场就有千来号在他麾下效力的将士响应。
其余的人,究竟是被耽误了赶不来也罢,不愿舍袁绍就他也罢,张郃也不浪费时间继续等下去了。
哪怕要走的只他一人,今日已干脆利落地斩断自己所有退路的他,也是非走不可的。
张郃直接领着这一千余无条件追随于他的死忠军士,威风霸气地绕开呆若木鸡的众人,带着一往无前的劲头,直往吕布营中而去。
只是走着走着,任谁都没能发现,走在最前头的张郃,渐渐地就从那热血冲脑般,死活要脱离袁营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了。
便叫他脑门上冒出的冷汗越来越多,挺得笔直的背脊也越来越僵硬,直视前方、犹如凝固的目光,也越来越茫然。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最憋屈的时刻都忍住了,杀也杀将出去了,却连吕布根毛都没碰到,就跟酒酣耳热下的鬼迷心窍似的,半途折了回,竟接下来指着主公鼻子,把闷在心中很久的话给全部说出,结结实实地将其痛骂了一顿!
把一直以来只敢想想而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挑了个最要命的时机给做了个彻底。
按理说,袁绍犯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要么试着劝阻,要么缄口不言。
只不过是这次的后果尤其严重:一旦叫势头正盛的吕布彻底占了上风,就不再是能够固守营盘,稳打稳扎,等待增援的局面了,而是恐怕连亡羊补牢的机会都不会有,就得被吕布带兵士气如虹地乘胜追击,甚至一路打回老窝邺城去,怕都不是难事。
张郃不经意地就放满了马速,一路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出自己未被逼至绝境,就忽然火气爆发,表现失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