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江陵王十分年轻,年纪与季临川相差无几,可令人生奇的是,他竟然满头白发,脸色苍白,双眼凹陷,平平给脸上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但这些都并非季临川吃惊的理由,真正让季临川大吃一惊的,是这初秋微凉的日子,江陵王竟然手捧暖炉,身披狐皮大髦,且……他竟是坐在轮椅之上。
“你……”
季临川顿时语塞,所有的疑惑都被吞之入腹,对于一个有疾之人而言,不问他的病况,是最好的。
“这是我从母体过来的毛病,畏寒,即便是炎炎夏日,我也得身着厚衣。至于我的脚,也是自幼带来的毛病。在幼年时,身体常年冷得冻僵,双腿血液流通不畅,当时无人知晓情况,没人照顾,久而久之,便冻僵不能行走了。”江陵王淡然一笑,说道自己过去时,竟然面色带光,毫无因为自己身体的残疾而感到羞耻,“我说这些,并非为了博你同情,而是方便你了解我的情况而助我。”
“助你?”季临川疑惑不解,扫向他在轮椅上的双腿,赫然联系到先前他所说的同自己情况很像,便开了心窍,“你想我帮助你行走?”
“嗯,”江陵王划开了笑容,颔首道,“至我成年后,大夫便医治好了我的腿症,可我至今都未能真正站起,我听闻你先前脚筋曾受过创,后来也是不断治疗与康复方能站起,因此,便想着……”他双眼稍稍垂下,“这些年我尝尽了所有方法,都不能奏效,因而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季临川倒抽了一口凉气:“可你知晓,你我病况不同。”
“呵,我怎不知,只是我仍旧想试上一试,我许久未曾尝过站起来的滋味了。”
季临川心头一悸,看江陵王眼中哀色分明,同当初那个心如死灰的自己何曾相识。怀揣着希望,却看着希望在自己面前崩塌,最后连希望之火都无法点燃,步步走入绝望,可在绝望的尽头,又不忍心放弃,只能苟延残喘,尝试着寻找着零星半点的希望。
“你同我很像,当初的我,也是看不着一点希望,直待我遇上了他,是他给了我希望。不过……”季临川倏然化开了笑容道,“你却不可见他,不然他定会将怒气撒在你的身上。”
“你口中的他,可是指晏王?”
“除了他,谁还能让我如此挂心。”
“世人皆是晏王畏妻如虎,依我看,却不尽然,那只是他护着你罢了。”江陵王目光远放,悠悠然好似看尽了忘川,“我当真羡慕你们,能一路相伴,不离不弃。”
“我想,你终有一日也会寻到那一人的。”
“是么,”江陵王含笑点头,“希望罢,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站起的力量,让我面对这个天下。”
季临川轻一摇首,直接问道:“你需要我如何助你。”
“我也不知,”江陵王的话让季临川失望了,“我只想着站起,随便你用什么方法皆可,只要让我站起。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刻,十五日,过了十五日我还未能站起,我便放你离去,让道给行天军,并赠与粮草予你们。”
季临川怔忪半晌,微敛双目再三摇首:“那你可得何好处,如此值得么?”
“我只是想看看,这站起时看到的天下同坐着时所见的,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