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初升,宫灯高悬,一色火红喜庆,香烟缭绕红光夺目,光影过处酒色熏香,往来宫女媚声扬笑,到场大臣乐呵招呼,掀开了不眠的皇家夜宴。
晏苍陵同季临川到达之时,恰是月色正好的夜晚,安天仁听闻后,即刻下令设宴,邀晏苍陵俩人进宫用膳。
陡然听闻这一消息,季临川紧张得惊魂失魄,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见这个他憎恶的人,但真当要见之时,仍旧无法定心,连按着晏苍陵的手,都泻出了颤抖的惧意。
晏苍陵抱着季临川轻声安慰,言道若是他撑不住,自己便让人来易容成他的模样,代他进宫。但季临川深思片刻,认为易容后的人容易露出马脚,还是让自己亲自应对,遂拒绝了。
于是,在进宫前,晏苍陵便同季临川在马车上演练了数遍应对的方案。
马车疾驰,转瞬便到了设宴的花园,扶着季临川下车后,晏苍陵陡然变作了一副软弱而狗腿的模样,挂着强笑,扶着季临川步步前移,而季临川亦是完全收敛了平日里的温润之气,转以变作凶煞狠戾,眉目一横,便有一股杀狂之气抖出,连上前迎接的内侍都被骇得头皮发麻,将头低得更低。
在内侍的引领下,这两人渐而到了设宴的花园,随着一声“晏王到”的禀报,晏苍陵将脚一跨,顿时便入了百官的视线之中。
距离百官尚有百步,百官容貌落在眼底还是一片朦朦胧胧,但距离己身最远的一对眸子,却在月色中透澈明亮,让人无法忽视,那双眼太过可怕,仿佛有种透视的力量,能将人的一切剖析得淋漓尽致。
那是来自安天仁的目光。
晏苍陵拧紧了眉头,借由宽大的袍袖遮挡,将季临川的手心按了一按,让其镇定下来。
“晏王,您可来了!”
尖细的熟悉嗓音窜耳而入,晏苍陵一怔,循声望去,原来竟是李公公。
将李公公所着的官服纳入眼中,晏苍陵莞尔,立时拱手对他道喜:“恭喜公公,贺喜公公,荣升殿中监一职。”
李公公受了他这一礼,回以一笑,尖细刺耳的嗓音都因高兴而变得悦耳许多:“咱家能有今日,还得凭靠王爷您呢。王爷一路奔波,也辛苦了。皇上让咱家过来迎接迎接,晏王,这边儿请。”
晏苍陵顺着他手的方向望去,发现他落座之处,竟是在安天仁的右手侧,不由得眉头一皱,再看左手侧,却是无人上座,甚是奇怪。
“公公辛苦了。”晏苍陵挑眉一笑,将话都往柔和处压,“看公公气色甚好,想来上次的惊讶毛病已好,但本王未免公公还未痊愈,遂特地带了一些补药来给公公您。不过,而今公公已是殿中监,想必对于此等小药都不看在眼底了。”
“哎哟,说得什么话,”看晏苍陵还关心自己,李公公眉头都扬了起来,嗔怪地瞪了晏苍陵一眼,便将人继续往前带,“王爷一片好心,咱家哪有嫌弃之理。”看似嗔怨,实则这心都泛起了甜意。
看李公公已被自己唬得心花怒放,晏苍陵趁热打铁,双唇不动,只从唇缝中发出低声问李公公:“敢问公公,这左手侧是何人坐?”
李公公顿足一瞬,脸上笑容不变,却故意将脚步放缓,学着他低声回到:“你的王妃。”
霎那,让晏苍陵两人骤然大惊,这安天仁端的什么心,竟然让王爷坐在右手侧,而王妃却坐在左手侧,生生将两人分开!这分明是有意针对!
晏苍陵脸上已生出了怒意,大口喘|息了几下,方将怒意都憋回去,假作从容自如。
晏苍陵这人有一点不好,不够从容淡定,易受外界干扰而生怒,但是他却极其能忍,不过一瞬,就能将怒气压下。
李公公将晏苍陵的容色变化放在眼底,故意将身子往前一倾,挡住了安天仁直射向他们的视线,笑眼眯眯地道:“咱家听说王妃的身体不好……”
莫名其妙的声音一落,俩人都愣了一愣。将这话反复在心底琢磨,晏苍陵忽而亮起了双眼,同时刻,领悟到李公公意思的季临川,闷吟了一声,就往一旁倒了下去。
“呀!”晏苍陵跟着惊然跳起,赶忙将“晕倒”的季临川抱在怀中,面色瞬间被焦急取代,“凌涵,你怎地了!大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