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孙天官够无耻的话，那么他还可以抢在叶李二人之前，将自己的奏疏递上去，如此一来，不知内情的天子一定会感叹孙尚书的善解人意，爽快的批准奏疏，然后开始发难，但是孙天官能这么干吗？显然不能，抛去心里的底线之外，孙天官要是真的这么干了，恐怕后果会更加严重。

试想一下，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天子筹谋当中的破绽，而且知道了弥补这个破绽的法子，但是他却装作不知，继续按照天子原来的步子走，这种事情若是不被发现还好，若是被发现了，他在天子心中的形象恐怕也会一跌到底了。

而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天子会知道吗？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有这么两个天子近臣在这，能给他上眼药的时候多了去了！

就算天子顾忌形势暂且忍了下来，但是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因为此事，而使得叶向高被某些人弹劾导致被罢官，甚至于是影响到了天子的大局，天子必定会迁怒于孙天官的知情不配合。

天子的雷霆之怒，孙天官是绝对不想去尝试的！

退一步说，若是孙天官沉默不言，任由叶李二人的奏疏递上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天子都已经给你暗示到了如此地步了，你还是领悟不了天子的意思，要你何用？

即便天子宽宏大量，不和孙天官计较，但是孙天官在天子心中也必定会落下一个办事不得力的印象，无缘被天子信重！

一念至此，孙天官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出了乾清宫，就该径直回吏部去，跟着李廷机到府上闲谈什么。

天子的这番暗示，其实并不算特别隐晦，只不过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孙天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回府之后，细细的将事情捋一遍，自然能体察圣心，上奏此事。

到时候不管是先于叶李二人还是后于叶李二人，孙天官都有的辩解，所谓不知者不罪，天子并非不讲道理的人，想来也不会太过怪罪于他。

但是现在知道的越多，处境越是尴尬，他已经可以想见，以李阁老如今的节操值，恐怕自己进府的这一时三刻之间，京城上下都知道了他孙丕扬入了李府和李廷机商谈朝政，天子也必然会知晓此事。

而如此一来，他就算想要装糊涂也不成了，孙天官忽然觉得，自己从答应李廷机过来开始，就被对方给算计了，难不成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自己这个官场上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竟也会被李廷机一个后辈给算计……

“那便请李阁老和进卿先行上疏吧，老夫甘附骥尾！”

孙天官似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往椅背上一靠，淡淡的说道。

不就是比节操吗？

孙天官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节操这种东西早就不剩下多少了。

似这等两难的处境，孙天官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无非取舍罢了。

相对于先叶李二人上奏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后于他们二人上奏也不过是丢些面子而已，孙天官也未必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