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宁王因何会一同过来这个柑橘公公却是不知的,他只是对两位殿下那分外低迷的气场印象深刻,便略哈了腰,回道:“皇上,才儿奴婢在外头瞧见两位殿下同权大人打了个照面,按说他们俱是相识,见了面便是闲谈几句都在情理之中,可奴婢注意他们了,两位殿下竟仿佛对权大人颇有敌意似的… …”
他这么说皇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到御案后落座,扫了眼更漏,皇帝道:“你是想告诉朕,太子和宁王都是为权泊熹而来?”
柑橘公公更是哈下腰去,“奴婢只是猜测,兴许是奴婢眼拙瞧错了也是有的。”
一室庐山云雾的茶香,皇帝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柑橘公公探询地看向皇上,“您的意思是?”
“让他们进来吧!”
纯乾帝也是好奇,他并不认为两个儿子素日里是交好的,多数皇子龙孙们都只是面子情儿罢了。不过近来却听见些太子和宁王时常在一处的传闻,他们一起讨论商量什么?而今是有结果了,所以才来禀报?
很快,太子和宁王双双而入,大殿中央的鎏金龙纹香炉里燃着熏香,青烟漫漫,地上地砖清晰得映照出他们的身影。
盼朝跪下行礼时看到了地面上映出的自己,凝重的眼睛,微蹙的眉毛,他眨了眨眼睛,一霎那间仿佛和龄出现在眼前。
——“哥哥,你会把这件事告诉旁人么?”
他当时答应不说出去的,盼朝眉头更紧几分,随即,他想到自己将要做的事,心中愈发沉甸甸,但毫无悔意。
太子和他却是截然不同的状态,他起初是讶然,到这会儿都好几日了,已经完全接受,并且趁着权泊熹奉旨送淳则帝姬离京的时间里暗中调查一番,发现宁王所言不虚,且这话是阿淳亲口告诉宁王的,本身就足以叫人信服了。
盼朝为了极力撇清妹妹和权泊熹这前朝余孽的关系,在太子跟前叙述时将和龄描述成了主动告密的角色,似乎宫里宫外传言她和权泊熹在一道儿都只是她为了弄清楚权泊熹的身份而作出的牺牲。
御案后之后,纯乾帝执着茶盖儿,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宫门都快落钥了,朝儿这时候进宫来倒叫父皇疑惑。昀儿,究竟怎么回事,你是兄长,你来告诉朕。”皇帝看向太子,忽然又抬抬手,“等等,让朕猜猜,你们要说的这一宗事儿,是否同权泊熹有关?”
太子的惊诧全写在脸上,“父皇是如何得知?”
盼朝也是不解,他一点都不认为自己这糊涂父皇能提前瞧出什么苗头防范着权泊熹,而妹妹就更不可能把这事透露给父皇知道了。
皇帝抚掌而笑,“你们不妨等等,朕先说个事儿叫你们知道,瞧瞧是否可行,也算是给你们妹妹做做参谋了。”他朝柑橘公公使眼色,后者会意,便笑眯眯转向两位殿下道:“是一桩喜事儿,皇上有意将淳则帝姬许配给权大人,就这一两日内昭告天下———”
“万万不能!”
太子一听急忙跪下,“还请父皇三思,儿臣此番前来正是有关于权泊熹身世之事要禀明,阿淳万万不能嫁给他。”
柑橘公公脸上笑意还未尽,猛地被太子打岔吓得一缩脖子,只管拿眼神瞧主子。
皇上到底是皇上,眉峰只是微皱,道:“哦?”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脸色不及底下二人凝重,却也露出几分宝相庄严来,“权泊熹的身世,竟有隐秘不成么?
太子和盼朝交换了一下眼色,答道:“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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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槛窗外一株原本瞧着枝繁叶茂的大树仿佛一夕之间叶子全掉光了,两三个宫婢拿着扫帚围在大树下,树叶发出暗哑的低吟,被扫起来堆叠在一处。
这个月入了冬,天气一下子冷得让人惊心,安侬搓了搓手站在滴水下看宫人扫落叶,不时拿眼往屋子里张望。
不多时,小福子端着热气腾腾的燕窝粥走过来,他用手肘碰碰她,“殿下这会子在做什么,还在练字么?”
安侬点了点头,屋檐在她秀净的脸上罩下一层阴影,她接过漆盘转身走了几步,突的掉过头道:“嗳你说,殿下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小福子心有余悸,伪装出来的和平轻易就碎了,“嘘!皇上下旨不让宫人私下议论那件事,你活腻味了!”
“我有指名道姓不曾?阖宫都知道了,就瞒着咱们帝姬呢,这都一个月了,那诏狱是什么地方?等帝姬知道也晚了,不定怎么淌眼抹泪儿呢。”
安侬是姑娘家,心思比小福子细腻是理所当然的。
她心情还不好呢,权大人遭殃,连带着笃清也生死未卜,连打探都没有门路。
皇上还下旨不叫人让帝姬知道权泊熹被关进诏狱撤职查办的事儿,每回帝姬问起来,她都只能说权大人是往京外办差去了。
眼下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转眼这都一整个月了,帝姬都还被蒙在鼓里,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想起这个她眼皮就跳得根本停不下来。
“你小声点儿,怕人听不见么,”小福子东张西望,就怕帝姬突然出现在身后,压低声音道:“不都说揭露权泊熹前朝皇太孙身份这事儿得归功于咱们帝姬吗,没准儿帝姬即便知晓了也不会难过,你真以为你是帝姬了,就晓得她在想什么。我瞧着,皇上不让咱们私底下嚼舌头是怕节外生枝,毕竟能少一事是一事。”
“但愿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