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龄坐在梳妆台前由得宫人为自己梳妆,她尽管后半夜没怎么睡,此际精神头儿却好得出奇。安侬为她戴发簪时她不可避免的再次留意到了她挂在腰间的小香囊。
这香囊味儿不重,几乎等同于没有,却意外的能引起她的注意。不过和龄今日就没有再问安侬要了看了,她看向铜镜里满脸严肃的人,努力地扯了扯嘴角,扬起个漂亮自信的弧度。
她已经决定要在哥哥来看自己之前就去养心殿里头。
从昨儿个恢复记忆开始,她满腔里都是一股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倘或爆发出来,定能将樊贵妃燃成灰烬。
宫墙深深,两边红墙底部残损斑驳,和龄面无表情地坐在轿辇上,她支着下巴看着沿途的风景,脑海里却不时窜出儿时零星的记忆,有和父皇的,也有和哥哥的,但更多的是那个阴雨连绵里手执油纸伞的母亲。
在和龄的记忆中她的母妃极讨父皇喜欢,她和哥哥日日都能见着父皇,她知道,很多皇子帝姬大半年里除了节日宴席都是见不到父皇的,皇宫就是这么个现实的地方,天家感情淡泊,若是母妃不得宠,她也不能小霸王似的在宫里头横着走。
原以为一辈子都要那么无忧无虑过下去,却料不到后来那些祸事,母妃横死,她和哥哥流落王庭之外。
和龄想起自己在关外无数辛酸艰难的日子,心中对樊贵妃的痛恨就越重,想起樊贵妃用不光彩的手段除掉母妃后扶摇直上,一时间直接拿刀上景仁宫砍人的心思都有了。
可她不再是莽莽撞撞的和龄了,她认的清自己的身份,什么事,都要按规矩办,在这个宫里,真正能做主的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是以,她要把自己所知道都告诉他,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
也只有如此,樊贵妃才会自食恶果。
沿途处处是因她经过而跪伏在墙角的宫人,和龄突然有点感慨,身子向后仰看着苍穹。小福子走在边上,他拿眼看了看帝姬,再瞧安侬,着实不明白他们帝姬这大病初愈的怎么赶不及似的就要去见皇上了,竟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么?
绕向一边拿眼神示意安侬,安侬却也不解,帝姬在想什么她是一点儿都猜不着了,只求保住目前的地位顺顺当当过下去就万事大吉了。
一路无话。
轿辇畅通无阻到得养心殿外,和龄扶着小福子的手步下抬辇,留一部分人等候在外头,只有安侬和小福子跟着往门里走。
到了明间外,和龄上了台阶,守在外头的小太监看见淳则帝姬这时候来了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跟着便跪下来磕头行礼,满脸上堆了笑。
“是谁在里头么?”
和龄站在门槛外没进去,隐约听见说笑的声音从西暖阁飞出来,她蹙了蹙眉。
那几个守在明间外的宫人正待回话,打门里却出来个笑得十分喜庆的太监,这人服色与守门的小太监们微有不同,他搓了搓手笑呵呵迎将上来,先是作下一礼,跟着就道:“奴婢密果儿,请淳则帝姬的安!回您的话,里头现有贵妃娘娘在呐,娘娘打皇上下朝后便来了,案前伺候笔墨呢!”
和龄认得密果儿,晓得他是柑橘公公的徒弟,在御前人跟前没什么好摆架子的,她也盈盈的笑,“这样么?那倒是我来的不凑巧了,”表情里显现出几分尴尬,“这么的,烦劳公公帮我通传一声,父皇要是想见我,我这就进去,要是不方便,我顷刻就回的。”
“您说哪里的话,皇上知道是帝姬您来了哪有不叫进的?”密果儿一副长袖善舞的模样,挥了挥臂弯间的拂尘,长长的白须在空中一带而过,让人联想到银鱼的白肚皮,只听他“嘿”了声,“奴婢这就进去通传去,您稍待!”
和龄笑微微的目送他,笑着笑着,当视线触及地上一只眼熟的小香囊时却僵住了。她快步跨进门槛里把香囊捡了起来,望着密果儿的方向若有所思。
只片刻,和龄不假思索就扬声叫住了密果儿,“公公且慢,这只香囊可是公公刚儿掉下的?”
那密果儿哪里想到淳则帝姬晓得这香囊同权大人有联系,丢了这物事他自己先是一惊,然后就很是惊讶地在自己个儿脑门上拍了一下,“瞧我!掉了物件儿也不自知,奴婢谢过殿下了。”
说着伸手来接,和龄却一扬手,把这香囊举了起来,她故作天真地道:“密果儿公公这香囊我瞧着别致的很,不知是哪里来的?”
密果儿眼珠一转,丧气似的垂着手道:“奴婢这小物件能入殿下的眼是它的福气,嗐,不瞒您说,这是奴婢入宫前同村的姑娘送的,宫里头不许宫人佩戴首饰,奴婢便将这香囊揣在袖兜里,谁晓得刚儿不慎落了出来,得亏是您给捡着了… …”
和龄觉得纳罕,泊熹果然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她么?
这样一个小香囊,先是笃清送与安侬一只,他自己一只,现下里连御前的密果儿也有,怎么就自己没有。而且她问及了,这密果儿竟还要打谎来骗她,究竟图什么?
“殿下?”密果儿伸了伸手提醒她,“奴婢的香囊,您看?”
和龄收回浮想,抿抿嘴不大甘愿地把香囊还给密果儿了,弯唇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瞧着这小物件儿怪好闻的,您进去通传吧!”
密果儿“嗳”了声,猴急地将香囊揣回身上去了,仿佛怕被人瞧出什么端倪。和龄在后面眯了眯眼睛,疑惑似一团阴影笼罩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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