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这么说的时候,再也没有人信了,皇上自地上起身,缓缓地转首,看向了皇太后。
皇太后心顿时一沉。她养了这个皇儿那么多年,看着这个皇儿登基为帝,他一直都是软弱忍耐,她甚至觉得这个皇帝太过懦弱,但是现在,他竟然用这种陌生冷厉的眼神看着自己,倒仿佛要
将自己碎尸万段。
这是一个陌生的帝王,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彻底慌了,忙道:“皇儿,你定要信本宫,本宫——”
然而皇上却沉声下令:“来人,将皇太后和陈景全统统拿下!”
皇太后哪里肯服,这么多年,她地位尊崇,哪里容得这个,当下大呼胡太监,然而叫了半响根本没人应,反而是哗啦啦进来几个宫中守卫,直接上前将她按在那里了。茗娘见此,颤巍巍地过去,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你当年让人给我说过什么话,你可记得,你当时说,我这么卑贱的人便是生下了龙种又怎么
样,说我的阿信以后是要认你当母的!你害得我母子分离这么多年,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吗?”皇太后挣扎半响,却是不能,此时的她,看着眼前满脸凄凉的茗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皇上,却见皇上只是小心地扶着那茗娘,好像生怕她摔倒,对她却是看一眼都
没有。
皇太后彻底绝望了,她陡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捶地哭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是胡太监误我!”
——
皇太后和陈景全已经全部拿下,直接给捆绑起来塞住了嘴拖下去,而太子这里,马上亲率皇宫御林军前往陈府去捉拿一干人等。这陈家可以说是嚣张跋扈多年权倾朝野,便是如今,竟然也调动了不少人马来守护陈府,太子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尤自嚣张,甚至于陈家子孙竟然说出“老太爷已经去找皇
太后了,皇太后定会护我等”的话来。
太子玉冠紫袍立于马上,看着那大祸临头还口出狂言的陈家子孙,轻笑一声:“今日,正是你们陈家覆灭之时。”
那陈家子孙见太子笑,只觉得那一笑间冷意乍现,还不及反应,就见太子举起握了马鞭的手,使了一个手势。
他只是那么一抬手而已,顷刻间,御林军上前团团围住,犹如下山猛虎一般,将那拦路之人统统拿下,之后冲入陈府,所有胆敢抵抗者,统统格杀勿论。陈府那千把百家丁,平日自是威武得很,但仗得无非是陈家的“势”,如今眼看着陈家势败,自是人心惶惶,谁还会卖命拼杀,须知这陈家再势大,能大得过去太子吗?一
时之间自是人人自危,轰轰犹如山倒,土崩瓦解,再不能抵抗半分,便是其中有些对陈府忠心的,试图反抗,也都被御林军三下五除二拿下,当场斩杀。
一时之间,陈府血光四溅,多少人命就此消亡,府中家丁这才怕了,纷纷跪下求饶,放下刀剑棍棒,甘愿束手就擒,只求活命。
这边太子亲自前往陈府督查,捉拿陈府诸叛贼,又命人抄检陈府,而在御书房旁的厢房,皇上和自己生离五十载的老母相聚,自是激动异常。昔年离别时,他才是四岁幼儿,也幸得记事早,这才隐约记得母亲音容笑貌,五十年的时间,将近一甲子,他从幼童长成了少年,登上帝位,娶妻生子,又看着儿子也各
自成家立业。
人至半百,他却发现,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尚且活在人世,自己一直侍奉孝敬的母后竟是自己的仇人,自己竟然认贼作母五十年。
皇上跪在茗娘面前,几乎不顾形象地痛哭失声。茗娘抱着那九五之尊的皇上,犹如抱着一个幼儿般,轻拍他的后背安慰:“阿信,如今你我母子重逢,这就是不幸中之大幸,为娘在外漂泊五十年,是再不敢想我们母子还
有重逢之日,为娘只当自己已经死了啊!”
提起这些,皇上自是摧心裂肺之痛:“娘,你为何不曾来找过阿信?阿信为这天下之主,这世上再大的冤屈,阿信也能为娘做主,娘你为何——”
话说到一半,他便想起这几十年来,自己对陈家的容忍,自己对那皇太后的诸般侍奉,一时痛彻心扉,只恨不得这五十年全都重新来过!
这母子两人痛哭之际,顾锦沅从旁看得自然也是心中酸楚,不过她想着,到底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只好出言提醒。
“父皇,如今太子已经带人前往陈府缉凶,虽说奉了父皇口谕,又有虎符在手,但到底此事应该名正言顺,大公于天下,这样才能免后患。”
顾锦沅这么一说,皇上这才自那认母的激动中平缓过来,他颔首:“太子妃提醒的是。”当下便唤来太监准备笔墨纸砚写下圣旨,又要传唤几位朝中重臣前来御书房,他想着这些事倒是需要一些时间,便恭敬地道:“娘,你老人家先随着太子妃过去别处歇息。
”
老太太自是连连点头,当下由顾锦沅陪着出去。
顾锦沅道:“奶奶,你我在此处过久停留终究不合规矩,你先随我过去旁边偏殿,稍作休整,用些膳食,待到父皇和太子忙完了这些朝中之事,再过去叙话。”老太太本就和顾锦沅极为熟稔的,一路上又是顾锦沅照料,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此时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自是道:“一切都随你做主就是,只是阿信可要快些,我是一刻
都不能和他分开啊!”
一时顾锦沅扶着老太太下了台阶,便要过去偏殿,谁知道快要走到那偏殿的时候,便看到了顾兰馥。
那顾兰馥看到顾锦沅陪着那么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一脸风干枯瘦的模样,虽穿着绫罗,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富贵人。
当下笑了,微微挑眉,走上前去。“太子妃娘娘,这是哪位,怎么竟然带着过来这御书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