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容人,没有雅量。就意味着你睚眦必报,意味着你是酷吏,单凭这个污点,就足够让人家骂你十八辈子,令你永世不得超生了。后世的各种戏曲、诗文、话本里,你少不得成了丑角,各种扒灰、狗屁倒灶之类的脏水泼在你的身上,你一点脾气都没有。什么内阁首辅,什么吏部天官,别看现在风光无限,可你不是有后代吗?子子孙孙,都得为你蒙羞啊。
因而朝廷历来对于生员闹事,都是绥靖的态度,无论生员有没有错,都是一力袒护,即便宫中震怒,交代了厂卫查办,百官也大多是纷纷为之求情的。
可是今日,情况却是特殊,谁也料不到,一场风暴,矛头竟是直指以往清流们推崇的礼部尚书夏言。
叶春秋自夏家出来后,脸色淡然地进了仙鹤车,车子随即缓缓而动。
他的出行很是低调,外头的人难以看出这就是堂堂鲁王的车驾。
叶春秋安静地坐在仙鹤车的沙发里,看着水晶玻璃窗外,只见许多穿着儒衫纶巾的人三五成群,满带怒容的招摇过市。在远处,国子监的位置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偶尔会有无措的顺天府差役经过,可是并不敢拿人,一方面,是顺天府的人手不足,另一方面,顺天府尹怕也早有交代,万万不可伤了生员。
这顺天府尹,当然是怕承担干系的,现在人家针对的是礼部尚书,若是顺天府真伤了什么人,这矛头就必然会指向他了。顺天府尹也不是个蠢人,为了夏言,而成为千古罪人,千夫所指,甚至最后承担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何苦来哉!
如此一来,差役们就成了小媳妇,他们是左右为难啊,不能伤到生员,又要稳住情势,可是情势哪里稳得住?如今束手束脚的,连上前去制止读书人都不敢。
别看读书人平日里只会之乎者也,看起来斯文尔雅,可打了鸡血的读书人,三五成群的,就真敢揍人的,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贱吏罢了,人家是什么,人家是士人,你的背后又没人为你撑腰,打了你也是白打,伸冤都没处伸冤去。
这一次,出人意料的是,厂卫选择了按兵不动,厂卫不动,这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制得住这些读书人?
怒气冲冲的生员,像疯了一样,先是国子学,接着意犹未尽,于是大呼一声,同去了礼部,过不多时,这礼部已是人满为患,声讨之声源源不绝。
礼部早已大门紧闭,里头当值的堂官和差役,个个都身如筛糠,听到外头的咆哮和呼喊,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他们很清楚,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之下,一旦有人冲了进来,将会是什么后果,此时所有人的心里对那位夏部堂,满腔的抱怨和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