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位师侄紧张得冒汗之际,那位小师叔终于一并将前三年恶习脱口而出:“我吃肉,喝酒,还,还去了月满楼?”
方丈疑惑道:“月满楼?”
“就是卖肉的地方。”李小浪低着头解释道。
方丈撇嘴笑道:“这说法有点俗。”
两位师侄被方丈这一句话给弄得摸不着头脑,这师父也太不认真了吧,要论罪还开玩笑一样,难道要最后才发飙,想到这点,又不禁哆嗦了下。
“嘿嘿,是俗,基本上就这些了,至于偷鸡摸狗,杀人掳掠的丧尽天良的勾当,师弟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也不屑于去做。”
老方丈抚须笑了笑:“也不坏啊。”
两个师侄见师父态度大好,互相对望,又看了师叔一眼,心里大感轻松。
李小浪也松了口气,看师兄这态度,估计也就小小惩戒下了,罚挑水或砍柴,都小意思,交给万夫,三下五去二搞定了。要罚抄经书,就叫大嘴代劳。反正,责任我背,惩罚还得两师侄来受,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就是这样吗?
三人等着方丈做出最后决断,身形高大的老方丈从蒲团上站起,摘下手腕中那串佛珠,走近李小浪,眼神迷离:“师弟,你这次下山,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这串佛珠跟了我几十年,现在把它送给你了。”
方丈在笑,李小浪心里在哭,不敢接佛珠,喃喃道:“不能再给次机会吗,浪子回头还金不换啊!”
方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这位小自己几十岁的师弟,正如自己所说,此番一别,再相见自己还活在这世界上吗?
“刘将军,进来吧!”老方丈传唤一声,一个穿着黑se铠甲的中等身材、透着铁血之气的中年男子推门进来。
李小浪转过头看着那位打自己刚出生就陪在父亲身旁的龙骧将军刘凯,后者没等他开口,连忙抱拳躬身道:“卑职见过世子殿下,不,见过二爷。”
李小浪苦笑,看来这次下山是注定好的,不管自己想不想下山,他都已经逃不掉了,而且不能让师兄为难啊,师兄多么可敬的一个人,一大把年纪了,这些年照顾这些徒弟和自己这位小师弟多不容易啊,这次下山,也许真就像他所说不知道何年才能再相见了,还有两位与自己鬼混这些年的师侄,他实在是舍不得。
“师兄,佛珠给我吧,我戴着它,就像你每天陪在我身边一样。”李小浪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转过头看着两个师侄,他们似乎比自己还要伤感,李大嘴红着眼眶喃喃道:“师叔你尽管下山,我立马跟到你家去化缘,你知道我很能吃的,别到时候怕我吃空你们家,把我扫地出门了啊。”
李小浪笑笑,眼眶有些湿润。
大块头张万夫红着眼,从僧衣里面拿出一把jing致的短匕首,递给他:“师叔你不会武功,这把匕首用玄铁铸成,削铁如泥,你带着防身很管用。”
几位僧人同时一惊,这货衣服是武器库吗,自己打架的时候,抽就是一把长刀,还有暗器什么的,这次又是匕首,真不敢想象,他的身躯得多结识才不怕被武器刮伤。
“好,匕首我收下了,不过,我还是喜欢看你耍刀。”
话未落音,便听到一阵凌厉的舞刀声,惹得旁边师弟李大嘴,连忙躲开,方丈却是看着温蔼地笑了笑。
“好刀法!”龙骧将军刘凯举大拇指赞道。
张万夫啊,张万夫,这世界上可没有人比你更重义气了。李小浪刚要下山的心,就被这一阵不见刀光的刀光给收了回来。
他知道不能不走,这种分别,虽不是死别,但生离的痛苦,却第一次让他感到如此难受。
李小浪转过脸,不管有没有把握,终于是说出句了那句比承认犯了所有寺归更加让人咋舌的话:“我想让大嘴和万夫随我一起下山,不知师兄可否答应?”
被点名的两人,同时望向一脸恳求的李小浪,皆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李小浪上山前,李大嘴和张万夫在寺里相处了将近二十年,可这二十年来,又有几天是彼此交心,同甘同苦的,甚至在这二十年来,两人说过的话,总共加起来都没有师叔上山这三年来说的多。如果不是师叔,他和张万夫一个吃货,一个武夫,虽都是方丈的弟子,但从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如今这份铁一般的兄弟情,可以说都是因为师叔李小浪才建立的啊。
虽然李小浪带着自己屡次违反寺归,可自己和张万夫谁不是心甘情愿的,谁不是乐得自在,图的逍遥,念什么大乘如来经,什么破寺归,佛就不是人吗,活佛济公还吃肉啊,se还是空啊。
还是小师叔好,从来不受束缚,家里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和尚有什么好的。
李大嘴用僧衣擦了擦眼睛,笃定道:“我要跟师叔下山。”
“我也要。”张万夫望着方丈师父,似在恳求一般。
老方丈当下吹胡子瞪眼睛,卷起衣袖就追着两个自己教养了二十多年却吃里扒外的徒弟打:“白养你们了,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气死我了。”说是气死了,可脸上分明是开心的笑容。
看得那位龙骧大将军也是一愣愣的,这寺庙,老方丈有大佛风骨啊,的确不俗。
老方丈这一路,一送就送到了山脚。
临别叮嘱李大嘴笑道:“大嘴,自打你上山,为师就不给你取法号,是料到你有下山那一天,李大嘴,大嘴巴,光吃人肉鬼也怕。”
“师父,我嘴巴不大。”李大嘴依偎在身形高大的老方丈怀里,像是一个没长大的沙弥,贪婪着师父的疼爱,悄悄擦了擦眼睛。
“万夫,你老说这身武功没地方施展,现在下山了,该是你表现的时候了,惹大祸了可别说是从灵觉寺下去的啊,老衲不想晚节不保呢。”方丈干脆也将万夫揽在怀里,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从小被自己带大,走了谁不是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
“师兄,还有我呢!”万夫刚从方丈怀里出来,李小浪就嚷着要抱,这一年,他二十一岁。去年的及冠礼还是在山上举行的,拖了师兄的福,才搞的像模像样,父亲当时远在朝中,只派了旁边那位龙骧将军,还有一位师父,一个妹妹,两个发小,来给自己见证。
这位人生中亲如叔父的老人,今ri将别,再多看一眼吧。
方丈一脚将扑过来的李小浪踢开:“滚,你这身子不干净,还是去抱月满楼的娘们吧!”
“哈哈。”众人大笑。
张万夫和李大嘴跪在地上给方丈磕了三个响头,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也跪有着养育之恩的师父。师父师父,一ri如师,终生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