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忠听来兴儿说得在理,没有追问下去,而是突然把手中的茶碗朝桌案上一撂,低叱一声:“老实说,宫里还有多少你的同党!”
来兴儿被他这四边不靠的一声喝斥彻底弄懵了,瞪眼问道:“什么同党?”
“夏昭仪遇刺那晚,你因何会去龙首渠边祭拜张氏?你入宫到延英殿当差,又是出于何人的指使?”李进忠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连着抛出两个问题。
岂料来兴儿想都没想,应声答道:“到龙首渠边祭拜是奉了吴大将军的将令;到延英殿当差是奉了皇上的圣旨啊,这些大人你都是知道的呀。”
这两个问题是李进忠对来兴儿尚不能完全放心的地方,因此特意趁他不备再问上一问,见他答得干脆,丝毫看不出心虚作假的痕迹,李进忠笑着点点头,改用亲切的口吻说道:“莫怪师叔问得突然,宫里每个人都要查问清楚,才能确保张氏残党已在宫中彻底清除干净了。我有意禀明皇上,将你调往南内充任南内副监,不知你意下如何啊?”说罢,眯起双眼审视着来兴儿。
南内居住的多是先朝的嫔妃,远远比不得东内、西内。南内监也不过是内侍省辖下最为清闲的一个机构,并无任何实权,但南内副监的品秩却是正五品,在内侍省的所有宦者中间可谓是高品,这对来兴儿而言,确是超越常规的一次擢拔。
然而,这也是李进忠为查验来兴儿真实心意而布下的又一个陷井。如果他找借口不肯离开延英殿,自然就有张氏残党的重大嫌疑;即使他痛快地答应了去南内任职,也会被李进忠认为是追逐名利的碌碌之辈,遭到弃用。
“多谢大人的提携,小的确有一事,想求大人帮忙。”来兴儿的回答听不出是乐意还是拒绝。
“你说说看,什么事啊?”
“如果可能,大人能否向皇上建言,调我到九成宫当差?”来兴儿恳切地答道。
九成宫!当李进忠从来兴儿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意欲以来兴儿生母的下落来威逼利诱他为自己所用是多么的枉费心机。同时,他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清醒地认识到,眼前这个浑身上下透着机灵古怪的少年再也不会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了。
饶是如此,在长久以来养成的闻变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作用下,李进忠只略微抖动了几下眼皮,仍然用长辈教诲晚辈的口吻说道:“九成宫?那可是二十多年来皇上从未驾临过的一座废宫,你小小年纪,不想着多在皇上跟前卖力侍候,想调到那里去修仙吗?”
不等来兴儿作出任何解释,他半真半假地又道:“据老夫所知,皇上才晋你为飞龙小使,仍留延英殿当差。适才老夫之言不过是一句玩话,你不须当真。自今日起,你只管一心一意地侍候好皇上就是,待将来老夫自会为你安排下锦锈前程,就是比起老夫今日来,也差不到哪儿去的。如何?”
来兴儿向李进忠提出要调至九成宫,本也是出于头脑里的灵光一现,想以此来试探李进忠的口锋,好从他对此的反应中寻觅出关于母亲下落的蛛丝马迹。岂料李进忠回答得滴水不漏,根本看不出九成宫在他心目中与别的任何一处离宫有什么不同。他已听出李进忠话中隐含有送客之意,心中又惦记着纳玉的安危,遂唯唯诺诺,拱手告辞,见李进忠微笑着并不再挽留,便转身出了中书省衙门,急匆匆地朝宫外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