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油耗子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您给我说道说道?”
我朝地上唾了口:“郭璞是两晋人,精通天文地理,奇门之术,历算卜筮,现代的风水术法很多都是传至他的几本著作——那帮起坎儿的家伙死了几个了?”
起坎儿是黑话,专指那些盗墓挖坟的勾当。
油耗子听我介绍郭璞生平也吓住了,但他跟着就挠挠头,奇怪道:“安先生,你可别吓唬我啊!”“少废话,死几个了?”我转身准备离开:“这趟东西我就不沾了,免得惹事。”
“等等,安先生,”油耗子猛然拉住我,故作神秘道:“他们没死人,真没死!”
“不可能!”我斩钉截铁道:“前几年有从黄石公墓外弄了个石兽,结果全家死得精光,你别给我说郭璞的衣冠冢盗了没动静,”我皱皱眉揣测:“除非,这是个疑冢?”
“我那知道啊,”油耗子叫道:“不过据说他们开墓的时候,找了鬼眼张的弟子开的山门,说不定是解了?”
我想了想,具体怎么回事也猜不透,不过既然说是没事,我也就无妨看看了,万一有什么好东西倒是可以弄点照片——我下定了决心,这次任何东西尽量不沾手,彻底杜绝招乱子的可能性。
跟油耗子绕到后面,我面前出现了堆乱糟糟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是刻有文字的龙骨,也就是古代占卜时用的龟甲和兽骨。其中龟甲又称为卜甲,多用龟的腹甲;兽骨又称为卜骨,多用牛的肩胛骨,也有羊、猪、虎骨及人骨,合一起称为甲骨,俗称龙骨。
土夫子显然对这些东西不怎么看得上眼,启开和搬运的时候只塞点报纸就当防护手段了,所以毁坏的厉害,看起来完全不成型,毫无用处;另外还有些棺桲铜头、墓顶碗灯、柱梁飞檐…在他们简单粗暴的手段下,这些东西磕碰不少,都成了典型的残品。
整个墓都被取的如此干净,我看着不由也替郭璞心中一悲!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打算再看了,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龙骨堆中有个长长的尺许长、奶粉罐粗细的竹筒,颜色黝黑发亮,上面隐隐约约还有点透着红色的图案和文字,看着竟然有点眼熟。
我轻轻拿起这竹筒,用布擦拭表面,立刻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文字,很细很小又古风盎然,不同于小篆和大篆,像是最早的籀文。这种字体我不怎么认得,但其中偏偏有个龙字,这家伙张牙舞爪万变不离其宗,我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东西绝对简单不了!
细细查看,发现这竹筒的质地确实不同,像是使用桐油、锅底灰、赤硝、砒霜等乱七八糟药品熬过,药物渗入肌里深处,千年不腐,虫鼠不侵,以致现今仍然完好。
轻叩竹筒的躯干,发出扑扑闷响,我心中立刻明白这里面有料…
我查看表面的细小文字,装作随意道:“这东西是什么?多少钱?”
“不明白,应该是个竹枕吧,”油耗子显然也不知道,故作内行给我开侃:“衣冠冢里用来垫放冠带的,你要喜欢十万拿走。”“你也真能说啊,”我睖眼嗤鼻:“衣冠冢冠无定,袍无形,匣收柜存,都是收盒子箱子里放棺材的,你以为像人样摆着啊?一口价三万,你要不卖我就拍照走人。”
“嘿嘿,果然瞒不过,”油耗子干笑两声:“那行,按照规矩,掌眼开光让三分,您只要把道道说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那这事儿我就拍板了。”
掌眼开光是个行话,意思是说,遇到卖家没弄明白的玩意儿,只要有人能认出来,说出来龙去脉和用途掌故,那他这就算学到东西了,愿意便宜出售绝不反悔,倒也是条不成文的规矩。
我等他給卖家电话打完确定,又刷了三万的卡,这才侃侃道:“这是种已经绝迹的昆仑竹,质地细腻松散,只要用火稍烤便会自己裂开,每节犹如个匣子——可奇怪的是,当你把东西放入之后,以米酒每日浇灌,它又会重新合拢长好,三天之内缝隙全消浑然一体。这时候把竹节取下,使用桐油、锅底灰、赤硝、砒霜等物熬汁浸泡,竹匣会变得坚硬如石,保万年不腐。”
油耗子的嘴张的老大,失声惊呼:“安先生,难道…难道里面有瓤?”
“不错,郭璞既然放在衣冠冢内,那里面定有东西,”我嘴角微微一翘道:“不过你也别失望,这里面的东西非金非玉,只能绢帛、竹简、布葛皮毛或者骨甲,别的东西放置在内,缝隙是不会合拢的。”
“原来这样,”油耗子这才松了口气:“幸好不是值钱玩意,不然我非被骂死…这次我算是长学问了。”“是不是都晚了,”我脸色恢复平静,看他使劲朝竹匣上瞄,心中一转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想看看?”
“嗯,真想看看,”油耗子陪着笑凑过来:“您也让我瞅个准儿呗。”
“行吧,叫人去给我买几瓶白醋,弄个盆子,我给你瞧瞧。”
东西很快备齐,我把白醋装在盆里架火上煮,不多会儿功夫醋水沸腾,一股腾腾的烟雾从盆中升起,我把竹匣放在雾气中熏制,片刻过后听到声脆响,那竹匣从中裂成两半。
就在这匣中,是一截洁白如玉、形若刀匕的骨脊!
无数从竹匣壁上生长出来的绒毛或者丝须,把骨匕牢牢裹住悬空,宛如蛛网中被悬吊半空的丝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