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门外,另一个穿秋香色半臂襦裙的丫鬟端着铜盂,疑惑道:“雪晴姐姐,世子爷今儿怎么还没起?”这都卯时三刻了,往常这时候卫沨早已经打完一套圈了。
雪晴还算镇静,想起昨儿晚上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闹得那般晚,直到更阑人静,月至中天才罢休。她咳嗽一声掩饰面上的不自在,道:“再等等吧,若是水凉了再重新打一盆水来。”
那丫鬟讷讷地“哦”一声,转而又道:“可今日世子爷和少奶奶不是还要……”
去寄安堂向王爷和王妃请安么?
雪晴看一眼天色,尚未过卯时。平常请安的时间是辰正,这会还有一点时间,啐了她一声道:“世子爷心里有分寸,你就别瞎操心了。”
这头,听雁与听鹤准备好苏禧今日穿的衣服,倒是比雪晴、雪竹几人冷静多了。盖因她们知道苏禧平日都起得晚,有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加之昨晚又被卫世子弄得那么晚,筋疲力竭。听雁留意了一下时辰,直到子时末里面的动静才完全停止,所以苏禧这会儿睡晚一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只要不耽误给晋王和晋王妃请安用茶的时间就成。
内室,红漆浮雕罩大红帷幔的床上。外头晨曦微露,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恰好打在苏禧粉白剔透的睡靥上。她昨晚睡得迟,眼睛底下有一圈浅淡青色,浓长的睫毛倦耷耷地垂着,遮住了平日里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她睡得沉沉的,许是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就见她蜷起身子嘤咛一声,翻了个身,然后继续睡去。
睡在外侧的卫沨早就醒了,看着她这娇气的小模样,忍不住低低轻笑出声。
往常这时候他早已经起床了,只是今日下床时,放在她头下的手臂微微一动,她便不满地、迷迷糊糊地缠了上来。娇甜香软的身躯紧贴着他,真正的温香软玉,他怎么舍得再移动一步?
难怪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他便是溺死在其中也心甘情愿。
卫沨重新把苏禧的身子转回来,手掌贴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原本只是想单纯地抱抱她,然后就变得不老实起来。苏禧还没睡够呢,总觉得身上有人在作乱,她不耐烦地轻哼一声,想把自己缩起来,但是却正好投怀送抱地往卫沨怀里送去。
她浑身都被碾碎了似的,酸疼的要命,尤其腿根儿,说不出的胀疼难受。她还没适应过来,以为这里是苏府自己的小床上,拱了拱,咕咕哝哝道:“别摸我。”
卫沨低声哑笑,只觉得她又傻又可爱。
苏禧的话刚说完,便觉得腿被分开,紧接着哽咽一声,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头顶上方的卫沨,脑子木了一瞬,清醒过来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怎么……”
卫沨俯身贴在她耳边,道:“昨晚没吃饱。”
苏禧恨不得咬他一口,他是饕餮不成?胃口怎么能这么大呢?
眼下清醒了,便能听见门外丫鬟说话的声音。苏禧生怕被丫鬟们听见什么,抬手咬住自己的手指,紧张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
终于结束后,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苏禧大眼睛里泪水盈盈,整个身子都缩进床榻角落里,声音没有半点威慑力,“你出去。”再跟他待在一起,自己今日恐怕连门都走不出去了。
卫沨看着她受气小媳妇一般的模样,故意逗她:“真的不用我帮你穿衣服么?”
苏禧一口回绝,义正言辞:“不用。”
卫沨道:“幼幼,你还有力气么?”
苏禧乌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越过他盯着外面的十二扇紫檀嵌螺钿屏风,道:“你替我叫听雁和听鹤进来。”
这么闹下去,便是中午也没法起床。一会还要去寄安堂请安,卫沨是无谓的,不过今日是她嫁进来的第一天,倘若不去请安对她的名声不利,所以他没再逗她,摸摸她的脸蛋便下了床,自己穿上内衫后,才叫外面的丫鬟进来伺候洗漱。
苏禧下床时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摔在脚踏上,好在听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觉得腿心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下来,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立即飞快躲进了床上,让听雁和听鹤去烧了一桶热水,大清早的便要洗身子。
一番梳洗完毕后,距离辰正还有两刻钟。
苏禧换上一身崭新的海棠红苏绣并蒂莲纹短衫和同色细丝褶裙,梳着百合髻,头上戴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蝴蝶簪,模样娇美秾艳,生生将那张小脸衬出几分华贵之气。她模样生得好,虽说瞧着仍有些稚嫩,但无论做什么样的打扮都适合。
目下苏禧坐在桌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早点,垂着睫毛不理人。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当然,是针对卫沨的。
这人太过分了。她刚才都那样求他了,他还不放过她。
苏禧越想越生气,鼓着圆圆的腮帮子,恨恨地咬了一口玲珑金瓜包。把包子当成卫沨,一通狠嚼。不过她从小被殷氏教养得好,吃饭不露齿,喝汤不发出一点声音,便是做出这般凶神恶煞的小模样,也只是平添几分娇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