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不屑之色。
“其实也怪不得赵桓。
当初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便注定了如此结果。咱还听人说,老赵官家的太庙里,有赵匡胤遗训:不得擅杀读书人。如此一来,也助长了那些个读书人的气焰,老赵官家这位子,也不好坐啊。”
郭药师对大宋朝堂,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番话说完,高庆裔与完颜宗望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既然如此,便让吴孝民今日议和时,咬死隔河而治的条件,看那老赵官家如何。”
高庆裔道:“不但要如此,郎君还要做出死战的态势,以威慑赵桓。”
完颜宗望听罢,忙不迭的点头称赞……
说起来,郭药师分析的也不算错,而且是非常中肯。
只是,他却忽视了一件事情!
而今这开封城里,主持兵事的人已不再是李纲,而是种师道和张叔夜两人。
论资历,论名望,论出身,论家世……
这两个人比之李纲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谓是大宋中流砥柱。
姚平仲牟驼岗惨败的消息传来,种师道便下令,在第一时间把消息封锁起来。原本他只是想出兵救援,可谁料到,未等他兵马调动,便传来消息,西台山大捷……
太子亲军以六百人出击,斩杀虏贼过千。
玉尹等人,更临阵斩杀了大挞不野和完颜活女两员金军大将,令种师道无比振奋。
“嵇仲。你怎么看?”
就在完颜宗望等人在牟驼岗做出决议的时候,种师道也把张叔夜、李纲、朱桂纳、李若水唤来兵部大堂。
大堂外,种师道布下重兵,严加看守,不得任何人靠近。
张叔夜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种公已有决议,又何必问我?”
“此事,却要谨慎。毕竟是欺君之罪。
况且……”
种师道露出愧疚之色“若真个如此奏于官家,只怕会委屈了玉小乙,怎生是好?”
张叔夜沉默了!
这大堂上众人,都是大宋的人精,焉能不明白种师道话中之意?
种师道不但是要欺君,更要冒领功劳。
不过,他倒不是为自己考虑,而是希望借此机会。保住姚平仲,同时也可以振奋君心,说不得可以改变赵桓的主意。毕竟。在种师道的心里,并不想与金人议和。
李纲一蹙眉,沉声道:“做大事不拘小节,玉尹食君之禄,自当明白这其中道理,种公何必挂怀?”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种师道张叔夜觉得不合适,便是素来以李纲铁杆著称的李若水,也微微摇头。
你李纲一心为国。大公无私不假,怎就一点人情世故也不明白?
没错,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的确是为国家考虑,但你也不能不考虑一下玉尹的感受吧。人家何尝不是为国效力。人家吃的同样是朝廷俸禄,并不是你所施舍。
拼死拼活,救下了姚平仲,更斩杀女真两个孛堇,可谓自宋金开战以来。未有过的辉煌战绩。你二话不说,便要冒领了人家的功劳,至少也要给玉尹一个交代。
若按照李纲的说法,玉尹便合该被咱们冒领功劳吗?
如此且不说会伤了将士们的心,便是玉尹身后那些人,也不会答应。
李纲这话音刚落,朱桂纳便面沉似水。
玉尹背后是谁?
那是当朝太子……
朱桂纳更是太子的外公,岂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冒领了功劳?
“李公,此话差矣。”
李若水对玉尹,说起来也没什么矛盾。
只是因为出身的问题,读书人总会有些自傲清高。当初他们算计玉尹的大宋时代周刊,也并不是要针对玉尹,说穿了也是为国家考虑。当然了,那手段有些下作,最后也没能成功。自郭桥镇大捷之后,李若水对玉尹的感官,已发生改变。
而今之时,正需要玉尹这种人,只能拉拢,怎能打压?
更不要说玉尹背后,如今还有太子。
而在太子的背后,更站着如朱桂纳朱胜非这样的中间派……你真个把玉尹得罪死了,便等于是得罪了朱桂纳这些人。太子和圣人在官家身边吹个风,便能让大家倒霉。
所以,李若水不等朱桂纳开口,便抢先站出。
“小乙乃奉太子之命驰援,更斩杀大挞不野与完颜活女,怎可以便这样没有交代?
若真个如此,以后谁还愿意为官家效力,谁还愿意奋勇杀敌?
李公你是一心为公,性子耿直。可有时候也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平白得罪了人不说,还会使情况变得复杂。依我看,种公说的不错,小乙那边,必须补偿。”
李纲听李若水说完,又看到朱桂纳阴沉的脸色,便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他连忙起身,拱手与朱桂纳道:“桂公还请恕罪,伯纪方才之语并无他意,也不是想要为难玉府率。只是伯纪素来心直口快,未考虑玉府率感受便妄加评论,还请桂公谅解则个……不过,太子那边,还要烦劳桂公说项,以免太子误会。”
李纲性子直,却不代表愚蠢。
而今玉尹已非当初可比,随着赵桓登基,赵谌贵为太子,玉尹便成了太子近臣……
方才他所言是真的没有针对玉尹的意思,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见李纲道歉,朱桂纳的脸色才有些好转,于是点点头道:“诸公皆是为国家考虑,某亦相信,大家没有私心。只不过这件事,某还需入宫与圣人太子商议,做不得主。
同样,玉府率的事情,总要有个说法。
否则便是玉府率不同意,太子和圣人那边,也不好说话……”
种师道闻听,连连点头。
“桂公所言极是……不如这样,还请桂公即刻入宫与圣人太子说明情况。
自家会亲自与小乙解释。当然了,一应补偿绝不会少,其实以小乙郭桥镇和朝阳门两次战功,便做个兵部员外郎也不算高,不知桂公以为这样安排小乙,如何?”
兵部员外郎?
李纲闻听脸色一变,便要开口。
李若水就坐在他边上,见此情况狠狠踢了他一脚,才让李纲闭上了嘴巴。
这员外郎,简称员外,通称副郞。
神宗时期设立兵部尚书,侍郎各一人,职方、驾部、库部和本部四司郎中,以及员外郎各一人。
其职权,大体上分为民兵、弓手、厢军、藩兵、剩员和武士校试武艺等方方面面。
朱桂纳听了这个安排之后,倒也觉得不算太差。
毕竟是个实权的从六品官员,足以表示出种师道等人的诚意。
而张叔夜也点头道:“便做个本部员外郎吧。”
兵部归于枢密院,一个领枢密院事,一个签枢密院事两人都同意,便是剩下那个知枢密院事李梲不同意,也没有关系。本部,负责剩员和武士校试武艺等事宜,一般来说,都是由本部郎中负责。所以,玉尹便兼了员外郎的职务,主要精力还是在诸率府上。唯一不同的,便是玉尹的品秩获得提升,地位也水涨船高。
“伯纪,舍一员外郎而保一姚平仲,你又何必劝阻?”
朱桂纳告辞离去后,种师道看着闷闷不乐的李纲,也不禁劝说一句,而后轻轻摇头。
李纲为人刚直,确是忠臣。
可不晓刚柔之道,终究当不得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