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箩的眼睛睁得圆圆的,许是觉着此人有病,手忙脚乱地推他:“你……你说什么!为什么?”
李颂任凭她怎么推拒,端是紧紧地拥着她,一动也不动,道:“没有为什么。”
他想要她,特别想,足足想了两辈子。
魏箩怎么可能答应他,她从龙首村逃出来后,对嫁人有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更何况此人她根本不认识,哪有第一次见面,便要成亲嫁人的?魏箩当他脑子有问题,挣扎了半天,终于从他身下逃出来,远远地躲在罗汉床的另一角,拢紧衣衫,警惕地看着他。
魏箩咬着唇瓣道:“我要走了。”
李颂缓缓坐起来,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他道:“你能走去哪?盛京城有落脚之地么?”他看一眼对面的小姑娘,果见她面色发白。他的心莫名其妙地软下来,又道:“这几日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跟陆实说,他会听你的吩咐。”说罢,又静坐片刻,这才起身走了。
李颂说得不错,魏箩确实没有落脚之地。
她从龙首村来到盛京城,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光了,每日不饿着肚子就不错了,更别说有住的地方。在遇见李颂以前,她确实过的是风餐露宿的日子。这几日魏箩住在李颂的别院,每日清晨都有丫鬟伺候穿衣,晌午膳食丰盛,晚上再洗一个热水澡,日子舒坦得让她颇为不安。
每日一静下来,便想起李颂说的那句话。
他为什么让她嫁给他?听下人说他是汝阳王府的世子,那怎么会看上自己?魏箩想不通。
这阵子李颂时常来别院,虽不说什么,但是魏箩知道他在等自己的答案。有时他拿那双漆黑深沉的瞳仁看她,那种眼神……让魏箩的心莫名地荒凉。说不上来的感觉,他的感情好像很复杂,又爱又恨,但是那点儿恨跟爱比起来,显然十分微不足道。魏箩更加不懂了,他们前前后后统共只见面两次面,没必要这样吧?
魏箩在这里住了七八日,这日用过午饭,李颂就来了。
魏箩正想找他,他来了正好,从罗汉床上坐起来道:“我……我有话跟你说。”
李颂也不坐,看着她道:“你想好了?”
魏箩眨眨眼,“嗯?”
他道:“要不要嫁给我。”
魏箩的脸忽然红了,移开视线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李颂沉默。
魏箩顿了顿,说出心中酝酿已久的话:“这些日子多谢你收留我,但我不能一直住下去,若是你同意的话,我今儿就离开。叨扰你那么多日,委实不好意思,改日我定会来感谢你的。”
魏箩说完许久,李颂一句话都不说。
魏箩抬眼瞧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
见他仍旧没反应,魏箩权当他默认了。魏箩从罗汉床上下来,正欲绕过李颂身侧,未料忽然被他揽住腰肢,身子一倾,便被重重地压回了罗汉床上。魏箩只来得及说一声:“你……”李颂狠狠堵住她的嘴,含着她的双唇吮吻撕咬,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更不想放她离去。
李颂活脱脱饿了许久的狼狗,逮着魏箩的唇瓣就不肯放开,强势地撬开她的牙齿,横冲直撞,一口咬住她乱动的舌尖。
魏箩根本抗拒不了这攻势,挣扎了许久,渐渐软倒在他怀里,可怜地呜咽。
许久,李颂终于停下,却没有放开她,慢慢地,轻轻地吻她的嘴角,下巴,她脸上的每一处都不放过。李颂的呼吸沉重,嗓音低哑缓慢:“你拿什么谢我?”
魏箩正被他亲到眼皮,痒痒的,她往后缩了缩,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能给他的。
李颂道:“嗯?”
魏箩道:“我去城外的千佛寺为你上香,让菩萨保佑你长命百岁。”
李颂咧嘴一笑,低低的,发自内心的愉悦。要是换做上辈子,魏箩死也不会说这么可爱的话。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笑看着她:“我不要那些虚的,魏箩,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魏箩眼神飘忽:“我不知道。”
李颂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现在呢?”
魏箩捂住嘴,狠狠地瞪他一眼,怒斥:“登徒子!”总算是把这句话骂出来了。
李颂不以为然,他早就想对她这么做了,不止是亲她,他想做的事情有很多。李颂从她身上起来,坐在一旁,展了展下身的袍子,“离开这里你什么都做不了,倒不如考虑我的条件,我会尽全力帮你。”
魏箩抿抿唇,满嘴都是他的味道,她有些不自在,“我不想嫁给你。”
李颂默声,沉下脸不再说话。
一炷香后,李颂离开房间,特意吩咐了陆实,看好魏箩不要让她出门。
这些天他并非什么都没做,他命人调查杜氏的事有了着落。杜氏确实在派人寻找魏箩,一旦魏箩被杜氏的人发现,杜氏一定不会放过她。非但如此,李颂还查出当年魏箩并非被人贩子拐卖,而是杜氏联系了两个人贩子,主动将魏箩卖给他们的。只不过后来被魏箩逃走了。
原来这一世跟他熟知的那一世竟如此天差地别,难怪这许多事,都不一样了。
李颂对陆实道:“把那两个丫鬟拘起来,还有用处。”
那两个丫鬟一个叫金词,一个叫金阁,是当初伺候过魏箩的丫鬟,也是眼睁睁看着魏箩被杜氏卖给人牙子的证人。
陆实颔首应是。
李颂暂时回了汝阳王府,他要好好考虑李襄和魏常弘的亲事。若是魏箩认祖归宗,那她便是英国公府的五姑娘,李襄一旦嫁入英国公府,大户人家不兴换亲,那他跟魏箩便再无可能了。
只是李颂没想到他这一走,再回来时魏箩已经离开了。
伺候魏箩的丫鬟跪了一地,剔剔然道:“世子爷恕罪,奴婢疏忽,没想到魏姑娘夜里趁着奴婢睡觉时逃走了……”
李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沉默良久,只让所有的丫鬟出去,自己去了里间躺着。
他躺在魏箩常坐的罗汉床上,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太不真实。如今魏箩离开了,他反而更有一种真实感。这个可恶的姑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肯让他得逞所愿,更不给他任何机会。
这辈子没有赵玠,他先找到了她,既没有把魏常弘推下水,也没有用箭射她,为何她还是不肯留下?
李颂想得头疼,渐渐地躺在罗汉床上睡着了,再睁眼时,便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躺了好一会儿神智才清醒。他洗漱更衣,先着人去英国公府打探了一趟,得知魏箩并未回英国公府后,心情有些复杂,不知是庆幸还是担忧。她孤身一人,身上什么都没有,能去哪儿?
路上遇见危险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李颂的眼神霎时沉下来。他险些忘了,杜氏的人也在寻找魏箩,找到之后,或许会斩草除根。李颂立即走出房间,叫来陆实:“立即召集所有侍卫,寻找魏箩的下落,把盛京城都找一遍。快,找不到就别回来见我!”他神情严肃,神态着急,还是头一次如此紧张一个人。
陆实张了张口,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没问出声,道一声“是”便下去办了。
侍卫们找了整整一天,为了不惊动街上的百姓,只能暗中寻找,效果甚微,到了傍晚时分,仍旧没有魏箩的消息。李颂脸色愈发难看,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心窝子上,道:“废物!”
李颂甩了甩袍子,大步迈出门槛,打算亲自寻找。
他找遍了英国公府附近的几条巷子,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眼看着他要黑了,也不知道魏箩目下情况如何。李颂紧咬牙关,拳头捏得喀喀作响,“继续找。”
侍卫们四散而去,他站在暗巷深处,没有移动。
少顷,一个侍卫匆忙而来,道:“世子爷,找到了!”
他霍地抬头,那双黑沉沉的眼里泛着血丝,瞧着甚为吓人。
李颂领着侍卫赶到时,魏箩正被麻绳捆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魏筝站在她面前,杜氏坐在她对面的八仙椅中,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魏筝穿着娇绿色锦衫和石榴裙,手里却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泛着森森冷光。魏筝拿着匕首在魏箩面前晃了晃,笑着讽刺道:“就凭你也想见我爹爹?魏箩,你十年前就该死了,能活到现在是你的幸运,如今你还敢回来,当真是勇气可嘉。”
魏箩抬眼恨恨地看向她,道:“那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去?”
“你的家?”魏筝吃吃地笑了,眼里满是轻蔑,“既然是你家,为何英国公府里的人都不认得你?你娘早就死了,爹爹也不要你了,你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魏箩抿唇,不语。
魏筝有些嫉妒地瞧着她这张脸,明明是下等农妇养大的孩子,却生得这般漂亮,即便穿着简陋粗鄙的衣裳,也挡不住这张脸的姿容。魏筝抬起匕首,贴着魏箩的脸,眼里闪过狠光,“若是你这张脸毁了,你说爹爹还会认得出你么?”
魏箩惊愕地睁大眼,总算露出惶恐之色。
魏筝满意极了,手腕轻轻一转,便往魏箩脸上划去。
正此时,木门被人从外猛地撞开,一道人影从外面大步走来,夺走魏筝手里的匕首,狠狠掷出老远。李颂冷沉沉地看着魏筝和杜氏,吩咐道:“看着这两人。”
侍卫涌进来,迅速将魏筝和杜氏圈起来。
李颂解开魏箩身上的绳子,看向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道:“没事了。”
魏箩受惊不小,说实话很有些懵,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冒出来的,过了好半响,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李颂停顿片刻,道:“担心你有危险,便出门找了找。”
他说得轻巧,其实几十个人找了她整整一天。
魏箩盯着他,没说什么,然后转开目光看向屋里另外两个人——魏筝和杜氏。
李颂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冷了冷,拾起方才被他扔开的匕首,送到一个侍卫手里,道:“方才她要做什么,看清了么?”
侍卫点了点头。
李颂说好,继续道:“我让你还到她脸上,若是下手不狠,这就要了你的命。”
魏筝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大声道:“你们疯了?我是英国公府的六小姐,你们这么做,不怕得罪英国公府么?”
李颂领着魏箩走出房间,闻言回头,薄唇弯起一抹凉薄的弧度,“何惧之有?”
魏筝哑然,那一瞬间,竟没有缘由地觉得此人分外可怕。
魏箩和李颂走出房间后,身后很快传来痛叫声,并伴随着杜氏的哭喊声。
走出巷子口,李颂走在前面,知道她不喜欢自己靠近,便始终跟她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他道:“当年的真相我已经查明了,明日便可将人证送到英国公府,你可以重新当回英国公府的五小姐。李襄和魏常弘的婚事也会退了,你不必担心。杜氏和魏筝也不会威胁到你,依照魏昆的性子,应当会狠狠惩罚这两人……”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末了无话可说,脚步一停,转头看向魏箩:“你还有什么事?”
魏箩瞧着他,摇摇头道:“没了。”
李颂抿唇,想了想道:“今晚有地方住么?”
魏箩还是摇头。
他道:“那就先住在别院,明日我命人将你送回英国公府。”
说着,李颂命陆实叫来马车,送魏箩回去。
李颂不看她,目光落在别处:“走吧。”然后不等魏箩坐上马车,他自己先转身走了。
魏箩站在马车前,静静地端详李颂的背影。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竟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孤寥。
陆实催促道:“魏姑娘?”
魏箩没回应,慢慢迈开脚步,走了一步,顿住,然后毫不犹豫地朝李颂走去。
李颂听到一阵脚步声,回过头去,便见魏箩背着双手,站在几步之外。
他眼神沉了沉,“魏箩,你什么意思?”
魏箩抿抿唇,“你帮我做这些事,不是有一个条件么?”
李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许久许久,才一个字一个字道:“你说什么?”
魏箩想了想,道:“我可以答应你。”虽说他有些奇怪,也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但魏箩想,她可以试着接受他。
李颂怔忡良久,然后大步朝魏箩走去,将她拥入怀中,双臂紧紧地箍着她。魏箩被他勒得有些疼,动了动,他却一点儿也没松。李颂低头,贴着她的脸颊,似乎自己跟自己挣扎了很久,才哑声狠狠威胁:“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吗?即便你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
魏箩轻轻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