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兵回来了,比上次更惨更灰头土脸。如果说第一层防御战的结尾还算是成建制的撤退,那么这次就完全是一盘散沙的溃败。意识不清的伤兵口中模模糊糊地诅咒着所有能诅咒的东西:同盟军的狡猾多端,特战队的见死不救,长官的轻率贪功,战友的支援不力,就是没有想起自己也是这场败局的一个组成部分。
他们没有得到战友的抚慰,没人为死去的战士哭泣,暂编第九军团和其他两个守备军团只是冷冷地列队看着他们被运进医疗室――很多都是用其他功能房间临时改造的,为了不给十一层的平民造成恐慌军方没有征用民用医院。
时不时地,通道里传来冷嘲热讽。
“哟,这不是某某军团的某某某吗?还活着啊?出征时候那股子傲劲哪去了?你怎么不跟其他人一起战死在战场上!肯定是躲在哪个墙角里缩着不敢出来才逃得性命的吧?”
伤兵们压抑地经过这条嘲讽的过道,他们沉默,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占领了几乎所有情感空间,其间或许还夹杂一点心虚。他们在开战之初确实是奋勇作战,但末期那丑态百出的大溃退中每个人都六神无主,他们的表现连受过训的童子军都不如。
嘲讽者们的心理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幸灾乐祸。败了,又败了!无论这三个军团有多么讨厌他们总归是自己人,倒下的战友们还在暴尸荒野,下一个回不来的人又是谁?也许是自己的死党,也许是自己的长官,也许就是自己。他们只能通过嘲笑他人的败绩来舒缓心中的不安。
整个广寒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士气什么的根本就谈不上了,大部分人都开始写遗书,连广寒都市里面的平民和雇工都开始察觉到了战败的迹象――临时征召的民间医生很长时间也没有回到原单位,这就证明伤者数量非常多。
无论如何这次战败总要有人负责,而且随随便便挑一两个小杂鱼出来背黑锅还不够分量。
――广寒十二层?战术会议室――
“这全部都是特战队的责任,如果他们同意派出前卫侦查我们也不会轻易地陷入敌人的陷阱!”诸位军官刚刚落座,败军之酋李中将立即先发制人,他激动地指着玛利亚将所有的战败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陆军自己没有侦察兵吗?”玛利亚横眉冷对,“况且我们已经尽到了前卫的一切义务,在开战之初我就亲自向你通报过情况不对特战队遭遇了陷阱。你们自己轻敌冒进拿我们的警告当耳旁风,现在又想赖在我们头上?”
“你那份报告不明不白的,谁能看懂?”第二十军团的军团长跳出来给李中将帮腔,他们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枪口一致对外。
“如果我能完全洞悉敌人的意图要你们这些指挥官和参谋有何用?”玛利亚毫不客气地顶过去。
“你的意思是特战队想插手我们陆军的指挥权吗?”十八军团的参谋长试图把话题往阴险的方向引诱。
“不要转移话题!作战过程里你们陆军一味的要求我们特战队做事,现在倒学会倒打一耙了?这位参谋长你不该参军而该去参政!”玛利亚没上钩反而严厉地指责道。
“你……你这是对我的侮辱!不,你这是对联邦陆军的侮辱!”军团参谋长气得浑身发抖。军人不参政这个潜规则在联邦军中是无可违背的铁律,被人称为政客对于一位高级将官来说可是极度的侮辱,那意味着他没有指挥能力只会耍嘴皮子。
“想要不被人侮辱自己就不要说些容易招来非难的话!”五大三粗的陆军军官们要想和玛利亚斗嘴上功夫十个捆起来都不够看。玛利亚可是在学院理事会强硬压制下稳稳坐着监理局局长职位十年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最清楚。
“好……就算是我们陆军有失察之罪,那么战斗末期你们特战队提早撤退你又要怎么解释?遗弃战友可是大罪!”李中将见自己的盟友吃瘪连忙出头接手。
“来了!”玛利亚心下一紧,她最怕的就是陆军提这件事。
纵观整场战斗玛利亚的指挥毫无纰漏,唯独在最末放弃陆军独自撤离这个问题上犯了大错。倒不是说玛利亚这个指令在战术上有问题,当时联邦军败兵已经稳固了三层入口,特战队的作用只是聊胜于无,让特战队的精英提早撤出混乱的战场避免不必要的消磨是完全正确的。但特战队的行动却违反了联邦最基本的第二条军规:对战友不得见死不救,发出这种命令的指挥官按照情节轻重甚至判处无期徒刑都有可能。
“我只是根据当时的战场状况做出最有利的判断。”玛利亚无从辩解只是实话实说,现在出言诡辩搞不好还会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你做出的‘最有利’判断就是扔下陆军独自保存特战队?”李中将将话题继续引申下去。
“没错。”玛利亚点头,“陆战队是最精锐的部队,不能……”
“我不管你能不能!”李中将无礼地打断了玛利亚的话,“你的行动很明显违反了联邦军规第二条!宪兵,把她抓起来!”
“谁敢乱动!”玛利亚愤怒地起身怒喝,对方打算先把人抓起来再说,现在她要是不强硬一点等进了军事监狱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特战队总指挥是个普通人,他的存在目的就是在权力上辖制特战队,这也算是联邦的内部惯例之一。所以能给特战队说话的只有她一个人,为了自己和特战队的未来玛利亚只能以个人武力相威胁。
站在门口的宪兵们面面相觑,一方面李中将没有命令宪兵的权限,另一方面玛利亚又是这屋子里个人武力最强的人,万一把她逼急了玛利亚固然跑不了,但整个广寒的高级指挥系统也会跟着她一起陪葬。出于以上的考虑,宪兵们只是架起枪支却迟迟不敢下决定。
“你们两个,想造反吗?!”终于,一直沉默不言的军区司令官威严地大声训斥道。
“……”最高长官发话,两方都只能坐下偃旗息鼓。宪兵们也把枪放回了原位,他们是直接隶属于司令部的守备军团,只听从军区司令部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