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裕面色数变,吞吞吐吐,竟接不下去。
这番轮到唐括辩卖关子了,一边为自家布菜,一边啜着佳酿,缓缓笑道:“萧兄与当今右相甚为相得,当知按大金律,本待立皇子,但大金律甚不完备,虽照足南蛮规矩,仍有不足处。宋人早有成规,皇子皇孙之外,当立储者便是皇弟,与萧大人所愿,岂有异哉?”
萧裕再也无法遮掩下去,忙辩解道:“附马哪里听来这等话?萧某为大金戌守地方,岂敢妄议废立之事?此等事便是附马与朝中诸王可预,萧某却非所宜闻。”
唐括辩见萧裕不安,愈加十拿九稳,遂进逼问道:“此事萧大人竟然不知?从龙之功,岂在血脉远近?朝中倚重的那班汉臣,与某等是何远近?唉!秉德枉费心神,右相误信萧大人了!”
这话出口,萧裕终于晓得缘由,举杯道:“既是如此,附马爷也深预其事,萧某还复何言?只是右相处干系重大,萧某不敢大意罢了!”
二人举杯,一笑碰杯,是夜,二人密密计较,次日临行时,萧裕拱手道:“上京诸事,便请众位用心,某家自在此处练好兵,专候佳音!”
唐括辩返上京后,虽日与秉德等密密商议,却诸事顺遂,二月间,不仅复尚书左丞,连完颜亮也晋了太保之职,其间虽有裴满氏一力主持,但完颜亶也不甚反对。朝中诸事,凡完颜亮与预者,完颜亶总觉得无有不妥,至少比裴满氏让人放心些。
正月间,完颜亮生日,完颜亶赐礼,这也是兄弟之常,但裴满氏却附赐了一份礼物,这便让完颜亶大为不愤,虽不能奈何裴满氏,却将办理此事的大兴国笞百杖,几至危殆!完颜亮自此晓得完颜亶对自己和裴满氏之间往来过密颇有成见,逾加谨慎。在朝中做出一副“礼贤下士”模样,处处谨守臣节,以邀士誉。这些动作并没有让完颜亶发现,即使亲眼看到,也不过以为这个好弟弟知过能改罢了。朝中有心之人却略有些察觉,只是不方便宣之于口而已。
但完颜亶所不放心者,却是渐渐听得宫中议论,道是裴满氏与自己的好兄弟完颜亮有私情!
这还了得!
当然传言中难免有添油加醋的,道是完颜亮与裴满氏夜夜厮混,这却让完颜亶置之一笑罢了:近来完颜亮颇将政事报与自家,却逾来逾少与裴满氏相商了,裴满氏也难得地在后宫独自一人,对朝中军政没了从前那份热心。这点作为丈夫的完颜亶却是深知的,是心下虽不快,也不过以为是宫中闲言罢了,不甚在意。
然完颜亶自家要安生,却连天也不与其便。
入春之际,上京雨水频发,远甚往年,往往雷震终日,霖雨不歇,四月间,雷击坏寝殿,宫中火起,完颜亶未及着衣而奔逃趋避。月中,利州榆林河上,二龙相斗,大风坏民居、官舍,瓦木人畜皆飘扬十数里,死伤者数百人。
天象大变,主何灾异?
完颜亶虽糊涂,此时也略有些警觉,遂命学士张钧拟表谢天,向天神及先祖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