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明前的毛尖,姑娘倒是很识货,”令狐俨细长的凤眸中带着一抹兴味,他已经叫人将常相逢的事打听了个一清二楚,不论是常家营的四年,还是甜井胡同的十年,她都不可能接触道这种好茶才对,可是从她捧茶的手势到观色,闻香,根本就是个行家,“没想到常姑娘家学渊源,不但懂的‘吃’,连茶都懂。”
“呃,这个不稀奇,我既然懂的‘吃’,这味觉自然过于常人了,喝过的茶有些记忆也是正常的,这种毛尖好像在巩县的时候酒楼里上过,”常相逢淡淡一笑,“大东家遣人找到我门上去,不会就为了跟我论茶吧?”
常相逢前世的父亲茶不离口,因此自小也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可惜那个时候家境有限,成天喝的都是纸袋装的茉莉花和塑料袋的信阳毛尖,真正喝到好茶,还是她工作了之后,有了一定的经济能力,才自己研究了之后,买了好茶回去孝敬老父亲。
巩县的酒楼里上这种茶?令狐俨低头失笑,这丫头最大的强项就是把假话说的一本正经毫不心虚,不过现在也确实如常相逢所说,他叫人请常相逢,不是为了跟她论茶,“咱们开门见山吧,我是为了你浆面条的方子来的。”
“浆面条的方子?令狐大东家这样做大生意的人也有兴趣?”常相逢没想到自己居然猜错了,人家不但没想过订自己的饭,还要挖自己的根呢。
“大生意不都是从小生意做起来的么?以常姑娘这样的心智,将来做大生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令狐俨提壶帮常相逢续了一杯茶,浅浅一笑道,“不论你这浆面条的方子来历如何,我相信用不了几天,整个洛阳城都会知道常姑娘人是前世积了大功德在神仙那里都挂了号的,而常姑娘从‘龙宫’里带出来的浆面条,那更是神仙才能吃到的美味,这个方子要是用的好了,可不就是大生意么?”
“看来令狐大东家是准备将我的方子买下来,并且呢,是一次性买断,我跟姐姐都不能再卖了,这浆面条只会成为你令狐家名下酒楼里的招牌面,呃,对了,你再把我的故事请人编成戏文,请了梆子戏的名角儿到处唱一唱,说不定这浆面条能成贡品送到皇上嘴里也不一定,”常相逢端起茶也不看令狐俨有些发青的脸,轻轻抿了一口,“这茶真是不错,如果我将方子卖给了你,估计这种茶以后也可以时常喝一喝了。”
令狐俨顾上不看常相逢唇边的讥诮,他已经被常相逢的一席话给震住了,不错令狐俨是想拿下常相逢的方子,但他倒没想过不许常相逢卖,因为在令狐俨眼里,她们的小吃生意跟自己的酒楼面对的食客完全不同,那些庄户人家进不了令狐家的酒楼,而且洛阳城的富户也不会去蹲在常家姐妹摊子上吃面条!
可是常相逢后面的主意却给他打开了一扇大门,浆面条虽然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是如果按常相逢的主意,将她的“龙宫之行”编成戏文,普罗大众是会相信的,那么这跟神仙挂上勾的浆面条自然会身份百倍,如果靠令狐家的人脉再推波助澜一下,未必就送不到皇上口里!
“我出一千两银子,将你的浆面条方子跟你刚才的主意都买下来,嗯,浆面条你们姐姐还可以卖,”常家姐妹生活不易,令狐俨觉得自己不能赶尽杀绝,“只是你要到我的酒楼里去,每天不用做其他,只做浆面条就好,工钱另算,”常相逢是个难对付的女人,令狐俨决定直接拿银子砸,相信一千两银子摆在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这是准备把自己买下来的节奏啊,一千两的卖身银一拿,她常相逢就是令狐家的奴才了,再经过戏班子的炒作,以后每有宴会什么的,她出来转一圈供大家参观,然后将亲手做的龙宫面给一一奉上,讲一讲自己的“亲身经历”,啧啧,自己未必不会成为永安最红的新星啊。
“怎么样?你有了这一千两,买田置地以后再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到我的酒楼掌勺我每月再给你二十两,你每天也不用一直守在酒楼里,有贵客时我再叫人请你亲自做浆面条。”
令狐俨觉得自己很厚道了,有了一千两银子傍身,常相逢别说嫁秀才,嫁个举人也未必不能够,每天还不用她像那些大厨一样窝在后厨弄的一身油烟味儿。
“你这样多亏啊,就不怕一千两给了我如果有其他酒楼给我塞的更多我悄悄的将方子另卖一回?这样吧,你娶了我,不但是浆面条的方子,我还会好多样你们没吃过的菜呢,到时候一并说是我从龙宫里学来的,你们令狐家只赚不赔!而且令狐家家主娶了得了洛河龙王福佑的姑娘为妻,传出去也挺有面儿不是?”其实令狐俨的提议不错,可是常相逢不喜欢令狐俨那副居高临下等着自己“又惊又喜”起身道谢的态度,所以给了他一个“更好”的提议。
“你,你这人,无耻!”
令狐俨是又惊又怒了,一指常相逢冷笑道,“亏我还佩服姑娘是女中豪杰,没想到我这回真的看走了眼,你这么献媚于我,对得起奕哥儿么?!”
自己怎么就不对起明奕了?常相逢看着拂袖而去的令狐俨耸耸肩,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冲一脸惊诧的铺子掌柜一笑,“既然令狐大东家已经走了,那我也不多打搅了,告辞。”
“大东家,大东家,常姑娘还没走呢,你就这么出来,”有些不礼貌啊,胡三偷觑一眼令狐俨铁青的脸,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
“胡三儿你说,姓常的是这种人,我要不要告诉明奕?”令狐俨走到自己的马前,停下问胡三道。
“啊?告诉明爷?”胡三儿口里一阵儿发苦,这叫他怎么说?
“这个女人一定是见令狐家比明家有钱,我又想拿到她的浆面条方子,居然,居然,真真是恬不知耻,奕哥儿要是被这种女人给骗了,还不是毁了终身?”令狐俨狠狠一拳打在马鞍上,“不行,我得赶快去跟奕哥儿说一声,不然叫那女人抢了先,不知道又会编出什么话来诋毁我呢。”
“爷,爷,您留步,您再好好想想,”胡三儿一把抱住了令狐俨的马脖子,“小的看那常姑娘说这话时的脸色,怎么觉得气话的意思多一些?”那常相逢明显是一脸的冷笑,自家这么精明的主子怎么就没看到?
“你什么意思?气话?她为什么要生气?我给的一千两还少?”城边儿上的地主,家里搓一搓能不能拿出来一千两来?竟然还嫌少?令狐俨觉得这丫头胃口也太大了。
“不是,小的觉得常姑娘压根儿就没动心,所以也说不上嫌不嫌少,”胡三见令狐俨握着缰绳的手松了,一颗心才算放下来,“那个常姑娘虽然出身贫寒,性子倒是比那些个官小姐还傲气,小的听着您一张口常姑娘就存了气了。”
胡三儿是家养的奴才,看人脸色的功夫比令狐俨要到位的多,尤其是自家主子跟常相逢说话时明显带着漫不经心和对浆面条方子手到擒来的态度,而这种态度令狐俨在跟别人谈生意时是绝不会有的。
两人正说着话,令狐俨就看见常相逢施施然从自家店里出来,路过他身边的时,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话都没说就直接走了,不由一阵儿气闷,这丫头凭什么?豫西地界儿上哪个生意人敢对自己这种态度?想到这里他一抖缰绳,“走!”
看也不看常相逢从她身边疾驰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