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侗立即命人过江去寻找,却迟迟没有得到纪国的消息。他正犹豫着是不是立即过江寻找纪国两女的下落,却听护军来报:“殿下,监察御史张晓奉旨从长安来,要去江宁,听闻殿下在此,特来拜谒!”
“张晓?”李侗皱了皱眉:“这是何许人?”
长安的京官多如牛毛,三省六部,百余衙门,三品官员遍地走,李侗也认不过来,何况张晓平日行事低调,加上品阶低微,还入不了皇子的法眼。
但既然是钦差,李侗也不好不见。
张晓缓步而入,神态恭谨。
他深深一揖道:“下官张晓,奉旨赴任江宁,听闻殿下与纪国殿下在此,特来拜谒!”
李侗笑了笑,摆了摆手:“张大人请起,免礼!不知张大人此番来江南,不知是……”
张晓恭谨又道:“回殿下的话,陛下钦命下官为江南道观察使,命下官昼夜兼程来江宁赴任。同时,宣布陛下诏命。”
李侗心头一动,深邃的目光投射在张晓身上。
父皇竟然任命了一个江南道观察使……这是不是意味着孔晟已经被父皇彻底打入冷宫?否则,前番孔晟本身就兼任江南山南两道宣抚使之职,又何必再千里迢迢派一个观察使过来?这观察使说白了就是监察御史,是朝廷放在江南的监督地方官的一颗钉子。
李侗微微一笑,不好明着问只能试探道:“本王恭喜张大人了。张大人奉皇命来江南担当重任,日后回京擢升自不是什么难事,前途无量啊。”
张晓其实也在暗中打量着李侗。李侗是皇帝亲子张皇后所出,他当然不陌生。只是李侗一向幽居深宫,张晓其实还是第一次见到李侗。见眼前的定王虽然年少,却沉稳干练,说话办事温文尔雅,没有半分皇室亲王的架子,让他心里生出不少好感。
张晓闻言立即肃然道:“多谢殿下勉励。此番陛下命下官来江南任职,辅佐孔郡王推进江南土改新政,下官自当恪尽职守,不辱使命。”
李侗张大了嘴,震惊莫名。但他的失态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旋即变得微笑平静起来,他轻轻道:“原来如此。前番,本王听闻朝廷派礼部侍郎冯琦前来江南宣诏,说是父皇罢了孔晟两道军政大权,还要将他召回京去治罪,看来,这都是无中生有的谣言了。”
张晓笑了笑:“江南民乱震动朝野,陛下震怒。礼部侍郎冯大人的确是来江南宣诏,皇上的前一道诏命也的确是罢了孔郡王的军政大权,但后来的事实证明,所谓民乱不过是一场闹剧,全系有人故意构陷诬告孔郡王……陛下这才命下官昼夜兼程,前来江南,宣布皇命,匡正视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李侗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舒缓着自己风中凌乱的心绪:“请问张大人,不知父皇诏命上……”
张晓听得出李侗的试探之言,但皇帝的圣旨是明着的,又不需要保密,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干脆就直截了当道:“殿下,陛下册封孔郡王为江南、山南两道经略使、骠骑大将军,设立江南大都督府,总领江南山南两道兵马,赐双旌双节。”
李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道经略使不奇怪,这跟宣抚使一样不过是一个名头,不过是恢复了孔晟总领两道的军政大权,在情理之中。但册封孔晟为骠骑大将军,设立江南大都督府,这意味着孔晟同时直接受皇命掌控着两道兵马,拥有了实实在在的兵权。本来中间还隔着江南的杨奇和山南的薛隆,这下好了,直接越过两人,亲自指挥兵马了。
这倒也罢了。关键在于被皇帝赐了双旌双节。
这是地方藩镇出行的仪仗。更是藩镇代天巡狩执掌地方生杀予夺之权的表征。自此之后,孔晟在江南山南这两个地方,就拥有了无人敢挑衅的权威。拥有了双旌双节,地方官无不退避三舍,孔晟要处置三品以下地方官,可以先行处置尔后报朝廷备案。
李侗的脸色渐渐变得复杂怪异起来。
他实在是难以相信,他的父皇为什么会给予孔晟一个臣下如此旷古难闻的礼遇,赋予他如此重权,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啊。
孔晟固然文武双全,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是值得皇帝倚重的栋梁之才,但重用归重用,也不至于如此……李侗的神色变幻起来,以至于忘记了张晓还在身前候命。
张晓轻轻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李侗越加风中凌乱的复杂心绪。
李侗轻叹一声:“父皇对孔郡王果然是青眼有加,恩宠无边,如今更是器重,竟然赐了开元以来已经罢了的双旌双节,让本王实在是想不到。”
“殿下,以下官看来,陛下此番赐孔郡王双旌双节,主要还是为孔郡王此番在江南推进的江南土改新政,下官听闻,朝廷还在等候孔郡王在江南废除均田令推行新政的结果,一旦确有增加朝廷赋税、匡扶社稷之功效,他日将在天下各道逐步推行。”张晓躬身下去:“孔郡王一心为国,不惜背负骂名,置个人荣辱于度外,下官心里佩服得紧。殿下,下官着急赴任,就此告退了!”
李侗点了点头:“张大人且行。本王明日一早,也就率人过江,你我在江宁相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