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孔晟此番,聘礼却是用车来计量的。这在江南,绝对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绝后或许未必,但一定是空前的。
乌显向杨奇躬身一礼,“本将见过杨使君!”
杨奇这个时候已经认出乌显就是当初李辅国送给孔晟的两名宿卫之一,当初小小的不入流的宿卫,如今已经成长为从四品宣威将军,可见孔晟如今的权势显赫。他身边的护军首领,相当于他的侍卫队长,都是从四品的将军啊。
虽然杨奇也是地方藩镇,官阶远远高于乌显,但对于乌显,他却不敢过于倨傲,见乌显向他见礼,也赶紧还礼道:“烦劳乌将军亲自护送,本官着实过意不去。”
乌显轻轻一笑道:“郡王派本将来代表郡王府向杨府下聘、行礼,这是郡王的一点心意,也是郡王对杨府小姐的深情厚谊,还请杨使君笑纳。”
杨奇嘴角一抽,心说你这是下聘行礼还是示威来了?搞出这么大的派头,明摆着就是让老夫难看。这个时候,杨奇其实还有些不信,孔晟这百余辆大车上的都是实打实的财物?他下意识地认为其中不乏滥竽充数之物,为的是显摆郡王府的排场罢了。
在杨奇看来,孔晟即便官居郡王,但短短数年,他如何能有这诺大财力?
杨奇默然不语。
他现在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当然他也不会拒绝。孔晟官居郡王,与自家女儿情投意合,这天底下已经很难找到像孔晟这样的女婿了。
乌显向自己身边的一名护军头目扫了一眼。护军头目神色一肃,翻身下马,掏出双份礼单来一份交给杨府管家杨宽,一份展在手中朗声唱道:“江宁郡王、大唐皇帝陛下钦命总领江南山南两道宣抚使孔晟,向杨府纳采下聘,聘礼如下——”
“南海珍珠一斛。”
“大食金器一箱。”
“西域骏马十匹。”
“蜀中锦缎一车。”
“丝绢一车。”
“玉器等物一宗。”
“孔府家酒一百坛。”
……
护军头目高声宣读江宁郡王府的聘礼,足足念了一盏茶的时间。各种各样来自天下各地的珍稀宝物,金银器皿、珠宝玉器,涵盖牛马米粮生活物资等在内,价值不可估量。
江宁城的百姓商贾们听了一个目瞪口呆,就是杨奇夫妻也都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诺大的一批聘礼,其价值或许已经超过了杨府家产的总和了,杨奇当了一辈子的藩镇高官,都没有积累下如此巨量的财富,可对于孔晟来说,这不过是顺手送出的行聘之礼。
就是孔晟不再朝中为官,但是拥有如此惊人的财富,号称富可敌国都不过分了。
看热闹的人群骚动兴奋起来,原本的窃窃私语中渐渐变得人声鼎沸,几年前的江南少年荣归故里,不但权势冲天,还拥有惊天动地的海量财富,带给江南人的心理冲击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府门前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府内的杨雪若。
杨雪若凝立在阁楼上眺望着府门前的人山人海的喧闹景象,耳边传进红棉刚刚得到的消息——红棉的声音犹自有些震惊的颤抖:“小姐,姑爷来给咱们下聘礼了,聘礼足足装了一百辆大车啊,那可是一百辆大车!!!据杨总管说,价值不可计数,至少数十万贯……”
“数十万贯……”杨雪若嘴角一抽,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孔晟来下聘,聘以厚礼,按说她应该高兴才是,这说明孔晟对她的重视。但孔晟所出的聘礼已经足以再造一个杨家,价值如此高昂,让她不得不担心,孔晟这样高调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炫富?不会。孔郎不是这样肤浅的人。那他是为了什么?而且,他虽然贵为郡王,但单靠俸禄怎么可能积累起诺大的惊人财富?杨雪若百思不得其解。
柳心如在一旁柳眉一挑,轻轻道:“小姐,以心如看来,孔家姑爷其实不是浅薄之人,他应该无意炫耀家产财富,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大肆铺张公开下聘,或者是做给外人看的,也或许,是给老爷和夫人看的……”
杨雪若呆了呆,旋即苦笑一声:“他这又是何苦?我苦守数年,只为当初的海誓山盟,我看中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钱财,他这是要想证明什么?”
“证明小姐没有看错人,也证明老爷和夫人看错了人……”柳心如轻轻道。
杨雪若无语默然,暗暗摇头,转身向自己的寝室行去。
“证明我没有看错人,也证明父亲和阿娘看错了人……”杨雪若心念片刻,缓缓止住了脚步,转身回头望着柳心如轻轻一笑道:“心如,你倒是了解孔郎颇深,要不是你提醒,我还要误会了他……”
杨雪若的眸光清澈深邃,看得柳心如心内忐忑,下意识地垂下头去,轻轻道:“心如是乱猜的,言语不当,还请小姐恕罪!”
杨雪若清澈的眸光渐渐从柳心如婀娜修长的身上收回来,笑着摇摇头道:“心如,看你说的,你是好意提醒,我岂能怪罪你?说起来,你和孔郎当年相识还在我之前——对了,我听闻当时孔郎****在你的阁楼下纠缠不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一亲芳泽,不知他可如了愿否?”
杨雪若其实这话早就憋在心里想要问一问了,只是觉得不好意思问出口来。如今借着这茬口,就顺嘴而出,不过,话一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端庄沉凝的脸上就浮起一丝红晕。
可被问的柳心如却更加面红耳赤两颊飞霞,嗫嚅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杨雪若的问话。同时心里隐隐有一丝的不安,开始慢慢扩散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