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寺位于长乐坊的东半边,是当之无愧的李唐皇室御用寺庙。这里原是睿宗的本宅,景云元年睿宗皇帝即位,这里立为佛寺,即用睿宗本来所封的“安国相王”的封号为寺名。
据说,睿宗当时“尝施一宝珠,令镇常住库,云值亿万”,传说这是大食国进贡的宝珠,后来被一识宝的胡商买走。虽然已经改作佛寺,但睿宗本宅的一些建筑并未拆除,留作皇室中人进香停留之所。
皇帝李亨还朝长安之后,第二日就曾来安国寺进香,祈福自己的江山万万年。而时下安国寺的主持德源大师,领导这座寺庙已经十余年,拥有太上皇李隆基昔年的钦命诏书。
所以,在长安城中,安国寺的地位高于普通的佛教寺庙,而德源老僧的地位自然也就凌驾于普通的寺庙主持之下,隐隐有长安佛教领袖的架势。
没有皇帝的诏命,又因为事关宗教信仰,孔晟尽管派人封锁了安国寺,却没有轻举妄动。寺内一切佛事活动和日常活动照旧,只是进出人员须经过禁军和神龙卫的严格盘查。
当然了,十王宅血案案发之后,已经没有皇族或者宗室权贵中人敢轻易造访安国寺了,避免惹祸上身。
孔晟凝立在安国寺门口,安国寺主持德源大师率寺庙执事一干人等十余人旋即赶来,安国寺大门洞开,两排小沙弥列队整齐,面色肃穆。
德源大师年约六旬左右,面正口方,两道细长的白眉,颌下一缕白须,慈眉善目,一派世外高人的气度。只是他身着隆重的斑斓袈裟,又给人一种置身红尘难逃世俗宿命的感觉。
“老衲见过长安候、大将军!”德源大师双手合十,微微一礼。
孔晟笑了笑,也拱手还礼:“孔某冒昧求见,叨扰大师了。”
“哪里话。不知大将军要见老衲,有何见教?老衲今日尚有功课在身,要为皇后娘娘和定王殿下佛前祈福,时辰将到,不能久留,还请大将军见谅。”德源老和尚的虽然平静,却隐含机锋,孔晟闻言心里暗暗冷笑,由此就知道这老和尚绝非等闲之辈。
“既然如此,那孔某就直言快语了——对于十王宅中所生之事,想必大师已经知晓了。”孔晟淡淡道:“有贼人假传圣旨冲撞兴庆宫,掳走太上皇宝马一百多匹,随后,孔某得到消息,贼人连带马匹藏匿于十王宅之中……”
“孔某进宫请旨,并请陛下亲自到场探查十王宅……太上皇的一百多匹宝马被贼人射杀在后园之中,而十王宅中所有178名人等悉数被人毒杀毙命……此案震动朝廷,陛下震怒,下诏命神龙卫和禁军持陛下金牌查案,大理寺等相关衙门通力配合……”孔晟娓娓道来,深邃清澈的目光一直暗暗观察着老和尚的神态变化。
德源大师微微一笑:“十王宅内惨变,老衲自是听闻,不知是何人犯下如此惊世骇俗的重罪,真是罪过!我佛慈悲,保佑大将军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孔晟目光炯炯:“大师,孔某有些好奇,十王宅与安国寺一墙之隔,十王宅内发生如此巨变,这么多人被人毒杀死于非命,一百多匹良马被乱箭射杀,不可能没有一点动静,难道大师和诸位僧人就一无所觉吗?”
德源老和尚白眉一挑,笑容收敛:“老衲是化外之人,不问俗事几十年了。而安国寺所有弟子静思礼佛,不问俗世,对于寺外所生之事,充耳不闻,也不关心,如果大将军想要从老衲这里得到什么线索,怕是要失望了。”
“佛曰:若识众生,即是佛性。若不识众生,万劫觅佛难逢。”孔晟微微一笑道:“大师安居安国寺,对寺外一切杀戮和众生疾苦漠不关心,岂是佛门要义?”
德源嘴角一抽,再次望向孔晟的眸光中又多了几分光亮:“大将军竟然通晓佛学佛理,看来与我佛有缘。不如抛开红尘纠葛,随老衲入寺修行吧,将来也好超脱人世,求来世福报转入极乐世界不死不灭。”
孔晟大笑起来:“大师,孔某不问来世,只修今生。孔某做事,向来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不求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既然有人在孔某眼皮子底下肆意践踏大唐律法,犯下无边杀孽,孔某自当竭尽所能、将其揪出,绳之于法,以正纲纪。”
德源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双手合十:“既然如此,老衲也不强求,大将军请便,老衲还有功课在身,恕不待客了!”
德源转身欲行,就要命小沙弥送客关门。
孔晟双眸中精光一闪,骤然冷声道:“大师且慢!孔某奉旨查案,某家怀疑尚有贼人藏匿在安国寺之中,还请大师敞开寺门,容孔某派禁军入寺探查一番。”
德源脸色一变,转过身来冷冷道:“安国寺乃是佛门净地,不染凡尘,更不沾罪恶。大将军若是想要让刀兵进寺,老衲是万万不许的。”
孔晟冷笑起来:“孔某并无对佛祖不敬之意,只是值司在身,不能放过任何一处,还请大师通融一二,不要让孔某为难,动起刀兵惊动佛祖,怕就是不美了。”
德源白眉连跳:“大将军这是在要挟老衲吗?实不相瞒,安国寺可不是普通寺庙,这是皇家御封禅院,若没有陛下诏命,不要说大将军,就是当朝皇太子殿下来此,老衲也会紧闭寺门不予理会。”
孔晟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皇帝的金牌来,高举在手中:“孔某执陛下金牌,奉旨查案,任何人不许阻拦。来人,随本官进安国寺!”
百余彪悍禁军和神龙卫轰然应诺,声震寺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