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运来摇头道:"我没什么文化,书读得少,根本没想到这玩意儿的道道那么深!开始一直以为跟赌博差不离,拼的是胆大心狠,实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孟谨行将两只空酒瓶放到地上,然后一边斟酒,一边说:"套利交易必须环环相扣,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历来是资本市场风险最大的一项运作,也是很多玩家用来侵吞对手资产最喜欢用的方式."
酒精作用下,陈运来的满脸悔意比起初时的死气沉沉显得生动许多,他深深地叹息着,伸手向孟谨行要了一支烟,二人互抵着头点了烟,各自吐出长串的烟雾,陈运来眯眼道:"你说得没错!我这次败啊,也是有人搞了鬼."
孟谨行同样喝了不少酒,神志却相当清醒,听到这话,震惊地望向陈运来,追问:"你的意思,你不是判断失误?"
陈运来苦笑摇头,"我自己不懂,当然得聘懂的人来帮我赚钱."
孟谨行皱眉.[,!],"是你手下的人干的?"
"那小子在崩盘前就找不到了,我是怀疑他跟人家联手一起坑我,但没有证据."陈运来自嘲地扯起嘴角,"不过,是不是都无所谓啦.我现在一屁股的债,这辈子都不一定还得清,根本没有报仇雪恨的资本."
"听大哥说,是朱意建议你做这个,为什么当时不让她帮你把把关?"孟谨行问.
"这一单她也亏了不少."陈运来说,"好在她是帮上市国企做,人家亏得起,一转头照样在股市这个大池子里吸回来,根本不怕."
孟谨行第一次听说朱意帮上市国企运作资金,不无忧虑道,"国企的钱是国家的,股市里那些被吸进来的钱更是散户的辛苦钱,怎么能说亏得起不怕呢?"
陈运来咪口酒道:"你永远都这么忧国忧民!可事实上,大家都在这么玩."
孟谨行无语低头,一口喝了杯中酒.
"留给我的还是死路一条啊."陈运来忽然幽幽地说,"银行的钱还不上,老家借的那些钱不出问题就会捂着,一出问题翻到台面上来,『政府』介入后就得往非法集资上靠.非法集资怎么个判,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到底欠了多少?"孟谨行问.
"我算过,把手上现在所有项目和企业转让出去折现后,大概还欠银行两三个亿,欠老家那边的集资就复杂了,本金加利息的,统共统的,有七八个亿了吧!"陈运来面无表情地说.
孟谨行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下里加起来不下十个亿,他刚刚居然还大包大揽说什么卖房子帮陈运来凑钱,他那点钱放这里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啊!
平时招商的时候,几十亿的项目他见识也不少了,但心里一直清楚,哪个项目到最后不是借用银行的资金在运作?一旦脱离融资渠道,大大小小的老板们,真正属于自己的钱根本没几个.
如果真如陈运来所说,陈氏实业在民间借了大量的钱,依照国家现行的法律,非法集资的量刑是极刑,因而对陈运来来说,『自杀』被救还真只不过是让他多活几天而已.
孟谨行这一刻觉得手中的酒杯变得格外沉.
"没办法想了么?"他喃喃地开口,像是问陈运来,又像是问自己.
陈运来这时反倒多了几分释然,冲孟谨行道:"还是得信命啊!老天证明了我不该富贵,我怎么强求都没用.你也别替我担心,大不了还是一死嘛,反正我已经死过了!"
"说什么呢!"孟谨行瞪他一眼,"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应该想想办法.集资的那些钱既然都来自你老家的乡亲,你就赶紧回去一趟,请他们通融一阵.银行那边,请齐京生出面想想办法,看是不是弄弄展期……"
陈运来挥着手打断了他,"你想到的,我早都想过了!集资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我刚出道那会儿,甚至在观山那阵,借的钱都是乡里乡亲的钱,真有个事时大家倒真能互相体谅,不会死追着要钱.但生意做大以后,唉!"
孟谨行不解地看着他,"你是觉得乡亲们会不相信你?"
"不是这么回事."陈运来摇摇头,"这两年集资的钱基本都是一些官员家属投进来的,人家不占股,就是赚我的利息!"
陈运来注意到孟谨行一脸愕然,叹道:"要不怎么说你正直呢!我这些年遇见的当官的,你是难得几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他们这些人有权有势,我公司办得好,他们跟着一起赚钱,自然会想办法在拿各种项目的时候撑我一把.但是,一旦资金出了问题,你想想,他们谁会把到手的钱吐出来?肯定是想各种法子,指望着能比别人更早地从我手里拿回钱!"
孟谨行不知道该说什么,除了与陈运来一再地碰杯对饮,他此刻大脑中一片空白,完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帮陈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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