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雅沁戴着墨镜,孟谨行看不到她的眼神,目光跟着她移动,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阵泛疼。
邬雅沁的助理被工作人员带去办手续,她与刘飞扬到孟谨行等人面前寒暄见面,正不咸不淡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蒋松林陪着翁灿辉、夏明翰等市县领导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市报和电视台的记者。
翁灿辉的头发依旧梳得油光锃亮,面色却有点灰暗,与仲娟姐弟握手后,站在刘飞扬面前,拉着刘飞扬的手道:“刘董对我们申城和长丰的支持,真让灿辉感动啊!”
“翁市长客气了!”刘飞扬道,“我只是个商人,哪儿有利益,我当然就往哪儿去,没你想的那般高尚。”
翁灿辉干笑数声,连连说刘飞扬太过谦虚。
邬雅沁的墨镜始终架在鼻梁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土地文件,对刘飞扬与翁灿辉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反应。
客套完毕,翁灿辉首先入座,交易厅内所有人都找适当的位置陆续坐下。
蒋松林亲自主持拍卖,翁灿辉代表市政府在拍卖前上台讲话,大谈此次拍卖对示范区、长丰,乃至申城都具有不一般的意义等等。
仿佛,这场拍卖是他和市县两级盼望已久的,一场具有跨时代积极意义的盛事。
孟子谨行坐在台下冷笑,也佩服翁灿辉的镇定,可以将不利变有利,利用一起可以利用的因素为他所用。
拍卖开始后,仲伟和邬雅沁的助理代表双方举牌报价,双方的价格一路交替上升。
孟谨行坐在他们后面,看到仲娟不时与仲伟交头接耳,刘飞扬与邬雅沁却都不动声色地看着台上的蒋松林,任由助理一次次没丝毫犹豫地举着牌。
随着地价一路攀升,交易厅里的窃窃私语渐渐变成一声声惊呼,继而变成了一片的讨论声,蒋松林不得不一次次停下来维持秩序。
与夏明翰一起坐在台上的翁灿辉,面色生寒,目光如冷剑直直插在台下的邬雅沁脸上。
当每亩地价被叫到二十五万时,交易厅已经沸腾了。
98年的长丰,没有人敢想像,一亩土地能卖到二十五万!
即使国土局的工作人员也没办法想像,这个只有在国内二线城市出现的地价,会在长丰这样一座封闭的山城出现!
这个价格只要出现在报纸、电视,立刻就会成为轰动全国的爆炸新闻!
孟谨行看到翁灿辉有点无力地闭上了眼,抱臂仰头良久,才睁开眼恨恨地看了邬雅沁一眼,转头与身后站着的徐非凡耳语几句。
很快,徐非凡走出交易厅。
仅仅半分钟,孟谨行看到邬雅沁接起手机,随即离座走出交易厅。
当邬雅沁再次出现在交易厅时,地价已经飚升至每亩三十万的天价。
她施施然地在原位坐下,侧头在助理耳边低语几声,创天再没有进行报价。
仲娟姐弟的脸色很不自然,这样的价格完全超过他们的承受能力,之所以咬着牙硬撑,完全是出于拍卖会前翁灿辉对他们的承诺,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忧心忡忡。
当蒋松林把自己签好字的土地出让合同放在仲娟面前时,仲娟的唇上已经印出一排牙印,她接住工作人员递给她的笔,感觉仿佛有千钧之重,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令自己签下名字。
她最终把笔搁在合同上,对着蒋松林说:“蒋局,这合同我签不了,超出协议地价太多,这个项目运作不了!”
一帮大小官员正等着这场激动人心的拍卖,在仲娟签下名字后画上令人心悸的句号,却没料到形势急转仲娟当场反悔。
翁灿辉面寒如水,嘴唇紧抿,嘴角下垂,默不出声。
蒋松林急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大小领导都在场,立刻把仲娟拉出交易厅。
刘飞扬与邬雅沁并没有多作停留,直接与心不在焉的大小干部们话别,即带着助理扬长而去。
仲娟在半小时后被蒋松林推着,不情不愿地回到交易厅,在签约桌前坐下,拿起那支被她扔下的笔,犹豫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她写下名字的最后一笔时,孟谨行看到翁灿辉和蒋松林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股如释重负的样子。
交易厅里的气氛立即重回热烈,官员们纷纷向领导献着殷勤,对仲娟姐弟说着祝贺地话,翁灿辉脸上露出一丝意气风发的笑容,仲娟姐弟强颜欢笑应酬着各色人等。
楚远站在孟谨行身边低声发笑,“这可太有意思了,仲娟这是偷鸡不成反蚀米啊!当初要是同意建电站和学校,也就没这些事喽!”
孟谨行一震,正好看到翁灿辉冷冷的目光看过来,便接了楚远的话,也轻声说:“没你想的这么简单,看吧,翁市长又会有新题目交给我们去解了。”
楚远不解地问:“什么题目?”
孟谨行没有回答,他相信,仲娟之所以肯最后签下合同,一定与蒋松林在外面谈妥了条件,而这个条件必然是与土地价格直接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