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门口遇到了那位悲痛欲绝的母亲,几位女警在一旁安慰她。
陪伴这位四十出头妇人的,还有一位看上去颇为干练的五旬妇女,得知孟、冯二人的身份,立刻千恩万谢,“……县里的警察告诉我们夫人的,是孟主任坚持把小冬带出来,才使夫人能见上小冬最后一面!”
听其口气,这该是位保姆。
妇人此时强忍悲痛,抬起脸看向尚是泥人的孟谨行,哽咽道:“大恩不言谢,孟主任的恩义,日后我与爱人定当重报!只是,现在请二位原谅我失子之痛,礼数多有不周。”
文质彬彬的话语,与女人温婉的脸庞上透出的悲戚结合,令停尸房外的气氛更显苍白与悲怆。
孟谨行没有多言,而是用手机给刘爱宝打电话,想让她帮忙打点后事,才拨出两个数字,他愕然发现走廊那头,曲素素一身零乱地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孟谨行合上手机迎上她问。
曲素素见到这个满身板结泥块的泥人,先是吓了一跳,听到他的问话中特有的霸道,立刻意识到眼前之人是孟谨行。
“我和这位秦女士一同被带去派出所的。”曲素素说。
孟谨行一愣,“他们也是你们下乡宣教团的人?”
曲素素摇头说:“不是。我和同事跑散了,碰到她们发疯似地冲回去找儿子,我怕她们出事,就去请警察帮忙。谁知……”
“怎么样?”孟谨行的确想知道当时现场的真实状况。
曲素素却有些不愿意说,眼神躲闪着,“警察也是怕她没救出儿子,自己也陷在里面,才把她们带回去的……”
保姆听了,突然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单子,“这位小姐,我们和你素昧平生,虽然你一片好意,但我们不需要你帮忙,你请回吧!”
“阿姨……”曲素素委屈地叫了一声,目光触及秦姓妇人的眼神,她立刻闭了嘴,搓着手朝孟谨行看看说,“那我先回了,我家人打了好多电话找我了。”
孟谨行浓眉深锁,看着慌忙离开的曲素素,对冯林低声说:“你去送她,顺便多了解一点情况。”
冯林离开,他重新拨打刘爱宝电话,让她立刻在一办一局挑几个能干点的,到县医院来帮忙。
电话打完,手机恰恰没电。
保姆在边上又好一阵谢,孟谨行道:“阿姨不要再说谢了!听口音,你们是外地过来的,本是长丰的客人,却让你们经历这样的悲痛,作为当地干部,我内心愧疚啊!”
保姆立刻说:“同样是干部,同样是警察,行事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就说刚刚那姑娘,说自己是你们这儿宣传部的,让我们相信她,她很快会叫警察来帮我们。可事实呢?警察哪是来帮我们的?我们要救亲人,他们不但不帮忙,还一个劲地阻止,最后干脆把我们弄派出所了!”
秦姓妇人在保姆手上轻摁一下道:“这些都不要说了!孟主任忙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换过,还是让他快回去休息吧。你给我找纸笔来。”
保姆去找纸笔,秦姓妇人抬头道:“小孟主任,我打算尽快将儿子火化,带他的骨灰返回京城。但是,遇难之人身无长物,你能不能安排人手来帮忙的同时,帮我和阿姨办理返京事宜?”她解释道,“我们的身份证件钱物全遗失了。”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孟谨行立刻点了头。
保姆很快拿了纸笔回来,递给秦姓妇人。
秦姓妇人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和两个手机号,然后递给孟谨行,“这是我和我爱人的手机号,你哪天如有需要,可以打这两个号码找我们。”
孟谨行心里难受,接过纸张,只略略扫一眼“刘战”、“秦婉华”两个名字,便将纸张折好,夹在手机翻盖内,朝秦婉华点点头,“那我失陪了,还请节哀!”
秦婉华同样点头回礼,与保姆目送他离开后,再度陷入悲泣之中。
孟谨行回到县招,把全身冲洗干净走进房间,给手机换了块电板,很快,屏幕上跳出三十多个未接来电。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翻看号码,有雷云谣的,有钟敏秀的,有曹萍的,还有一帮兄弟的,最多的是肖云山和荀志刚。
他想了想,拨给肖云山,电话关机。
打荀志刚,也是如此。
再看他们的来电,都在一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他手机正好没电之后几分钟内。
他皱眉试着打钟敏秀电话,又是关机!
想了一阵,他拨了曹萍的手机,通了!
“哎哟,你总算开机了!”他还没说话,曹萍就开了机关枪,“你没事吧?翁老板亲自来长丰了,县里四套班子刚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他抓了开会。”
“有没有通知我开会?”他立刻问。
“肯定啊!”她说,“你赶紧去县委,徐非凡找你倒把我电话打爆了!”
他扔了手里的毛巾,胡乱穿上衣服,抓了车钥匙,飞奔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