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荀达是想建议不要给敌军死亡将士发抚恤金,或者至少少发。姬丹这样做固然仁义,但是敌军受不到应有的惩罚,也变相鼓励敌军将士与自己作对。所以,这样做到底是收买了人心,还是给自己制造麻烦,这很难衡量。
不过荀达毕竟是老练的政治家,这里多长了个心眼。如果荀达真的建议姬丹这么做,到时候姬丹不采纳也还罢了,万一采纳了他的建议,消息传出去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恨他。
荀达对姬丹忠心,却从来不是个愚忠的人!
对于荀达的这些想法,姬丹自然无从了解。不久,士兵押着几名擒获的将领前来见姬丹。
“你就是雍奴太守郑筹?”姬丹看着最前面一人,问道。
郑筹怒气冲冲,说道:“是又如何?”
一听这回答,姬丹便知道此人不是那种愿意投降的人。这些人毕竟都是燕国人,所以姬丹的政策是凡是投降的都既往不咎,但是对于那些不愿投降的,也决不手软。
姬丹沉下脸,问道:“本太子兵临城下,你为何不早降?”
“我非主帅,降不降岂容得了我做主!”郑筹答道。
姬丹也不想跟他多议论,大喝一声:“来人!”
马上有侍卫上来。姬丹正想下令将其推出去斩首,眼睛余光突然见到另一个被绑着的人,姬丹马上想起,此人正是当年伐赵之时,前来求援的姜严。
当时姜严孤身冲出重围,被数十名赵国士兵追杀,一路逃到姬丹军前。姬丹到现在还记得姜严当时疲惫而坚毅的神情,令人敬佩。
“这些可都是大燕的顶梁柱、杀敌的良将啊!”想到这里,本来杀气腾腾的姬丹突然软下心来,神色和善地走到姜严面前,说道:“原来是姜将军,别来无恙!”
接着,姬丹又叫过侍卫,说道:“谁叫你们对姜将军如此无礼?以后有什么降将只要请来就行了,不用五花大绑的,弄得跟真是死敌似的。”说着,姬丹亲手将绑在姜严身上的绳索解了。
姜严一脸疑惑,问道:“太子是想收降末将?”
姬丹笑笑,答道:“不仅是你,凡是我大燕国的将士,都是好样的,我都要收降!”
“若是末将不降呢?”
姬丹想了想说道:“若是你不降,我就先把你关起来,等内战结束再放了你!”
姜严听了一怔,沉默片刻,再次问道:“请问太子为何对待降将如此厚道?”
“因为我也是一员战将!”
姜严听了,一下震惊了。姬丹回答得很简略,却又最能打动一名久经沙场的将士的心。自古君主高高在上,在他们眼里将士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试想,哪一位君主会自降身份,与手下的一名普通将士相提并论?
同时,姜严还想打了另外一层意思。其实此次战争规模空前,对于参与其中的将领来说,却多少有点莫名其妙。因为燕国既没有外敌入侵,也没有内部暴乱,说穿了只是兄弟争夺王位所致。
作为一名普通战将,本来谁上台都毫无厉害关系,但是军令大如山,一名普通将士是无法违抗的。这一点姜严懂,现在姬丹称自己为战将,姜严便觉得互相之间多了一份理解,君臣的心更加贴近了。
思索片刻,姜严扑通一声跪下,说道:“既然太子诚心对待将士,末将岂肯自外于太子,自外于大燕。请太子受末将一拜,从此末将这具身躯,任由太子驱驰!”
“将军不必如此,请快快起来。”姬丹大喜,急忙扶起姜严。
姜严一降,旁边的裴兴也首先降了,然后是一同被押进来的几名旌卫,一起降了姬丹。郑筹本不想降,但想想姬丹、姬贤都是先王的儿子,自己坚持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便也降了姬丹。
姬丹仍命郑筹为雍奴太守,命其迅速贴出安民告示,恢复城中秩序。同时,姬丹下令大军就地修整一日,将降兵降将安排好了再向蓟城进发。
同时,此时蓟城外的乐闲只有一万兵马,因为担心时间长了被蓟城内的人看出来,姬丹命令姬存孝、祁康以及降将祖荣,各领兵一万前去支援。
第二日,姬丹正在太守府安排降兵之事,突然军士来报,说齐国有使者求见。姬丹想了想,便叫来人进来。
门外进来一位老者,面目清瘦,精神矍铄,一看不是普通人。不过姬丹却是不识,问道:“这位是…”
“外臣齐国大夫鲁仲连,拜见太子!”鲁仲连拱拱手说道。
“哦?你就是鲁仲连!”姬丹吃了一惊,急忙起身相迎,说道:“大夫快请上坐!”
鲁仲连乃是齐国名士,姬丹虽不识其面,但史书中多有记载,所以姬丹并不陌生。其中有一件事情,姬丹之前看过,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历史上有一次,燕将攻占齐国的聊城。齐派田单收复聊城却久攻不下,双方损兵折将,死伤严重。鲁仲连闻之赶来,写了一封义正辞严的书信,射入城中,燕将读后,忧虑、惧怕,遂拔剑自刎,于是齐军轻而易举攻下聊城。齐王正欲为其封官嘉赏,他却一一推辞,退而隐居。
这只是其中一件事情而已,已足见其不但足智多谋,而且高风亮节,不为钱财所累。当时看到的时候姬丹很好奇鲁仲连的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竟有如此威力!如今倒好,鲁仲连本人便在眼前,思前想后,不仅让姬丹感觉如在梦中。
等鲁仲连坐下,姬丹问道:“大夫远道而来,不知何以教我?”
“不敢!”鲁仲连很有风度地罢罢手,说道:“老臣此来不为别的,乃是为了让太子顺利登上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