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宜菲津津乐道地说完了大老爷一家的全灭下场,幸灾乐祸地道:“这有些东西啊,命里是你的,怎么着也跑不了,命里不是你的,怎么样也抓不住。大老爷坏事做尽,非要抢了我们家的爵位,结果呢,到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此时在这里尽情地嘲笑她大伯一家,却不知道再过些时候,她说的这些话也同样能用到她身上。
采薇默然片刻,忽然问道:“那宜芳姐姐呢?”大老爷那一家子里,她也就对宜芳略有几分姐妹之情。
“她呀——”宜菲故意拖长了调子,她虽和宜芳是从小一道长大的,且宜芳性子温柔,待她比她同父异母的嫡姐宜芝还要更好些,可只因为是大老爷的亲生女儿,也一样被宜菲给恨上了。
“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大老爷一家灭门的时候,大太太没躲过去,但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倒是逃过一劫。哼!也是先前把家分了,不然三房、五房也得被大房给牵连进去。”至于她们四房,她哥哥早被追债的人打死了,只剩她一个出嫁女,再说她还抱着孙右相这棵大树,那是怎么样也牵连不上的。
采薇听出她口气里竟是还有那么几分遗憾,这三房和五房好歹和四房同属嫡支,比那大房不知亲近多少,她竟也盼着人家倒霉。一晃几年过去了,这赵宜菲还是和从前一样,盼着这世上所有的好都落到她头上,恨不得其他人通通都倒大霉,好越发衬托出她的得意优越来。
她见宜菲脸上又露出那种幸灾乐祸的神情,便知道大老爷一家被问斩之后,宜芳只怕多少还是受到了些连累,嫁到那样一个一味宠着妾室的夫家,先前娘家人在时,日子总还是能过下去,如今连撑腰的娘家都没了,只怕处境更是堪忧。
就听宜菲嘻嘻笑道:“她虽然躲过了掉脑袋,可是却躲不掉被那陈家给休了的弃妇命,啊哈哈哈!”
“其实她在陈家早就不得宠了,不对,打从一开始,她那夫君就没宠过她,连新婚之夜都不能把男人留在她房里,也就难怪,让那宠妾花姨娘抢在她头里怀上了孩子。结果那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给掉了,花姨娘说是宜芳嫉妒她有孕,给她下了红花害她,无论宜芳怎么辩白,陈家没一个人信她。”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谁让她亲娘就是个专会给妾室下药毒害子嗣的毒妇呢?做女儿肯定也把她娘那些恶毒手段学了个十成十。听说当时陈家就想休了她,只是碍着大老爷当时还做着户部尚书,这才勉强忍了,把她关到佛堂里命她思过。后来大老爷一倒,她还想做她的陈家少奶奶,做梦!要依我说,陈家没把她弄死那都算她命大。”
采薇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她知道宜芳是被那花姨娘给陷害的,在当年大太太害姨娘们堕胎之事被查出来之后,看到自己母亲受到的那种惩罚,她又怎会再去重蹈覆辙着。更何况,宜芳一向是那样的温柔胆怯,也是大房一家中唯一一个还有些善心善念之人,她是做不出害人那种事儿的,结果到头来,反被花姨娘给栽赃陷害。
“那宜芳姐姐被陈家休了之后呢?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想她父母兄长俱亡,一个亲人也没有,又被夫家休弃,按《大秦律》被夫家休弃的女子是无权索回自己的嫁妆的。宜芳既无亲人可依又无钱财傍身,天下虽有茫茫之大,却又有何处可让她一个孤女安身立命?
“好像是出家做了尼姑,我也是听旁人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她一个被人扫地出门的弃妇,除了剪了头发去做姑子,还能有什么出路?”
“还有宜蕙姐姐,”宜菲已经懒得再提宜芳,转口又说起她另一位堂姐的下落来。“她公公的伯爵被褫夺了,一家子都被贬为平民,听说回广西老家去了。还有我那好姐姐宜芝,哼哼!和她那断了腿的老公在燕京城破时就没跑出来,至今仍是下落不明,只怕啊,早就死在鞑子的刀下,不在这个世上了。”
她摸着肚子,洋洋得意地道:“当年伯府里的姐妹们,一个个的都瞧不起我,仗着她们是嫡出,不是嫁过去做了伯爵家的世子夫人,就是嫁给到相府、尚书府里头去做少奶奶,个个都觉得比我嫁得好,嫌我去给人做妾是丢人现眼。可是现下看来,倒是我这个当初嫁的最不好的,如今过得最好最是风光,王妃姐姐,你说是不是啊?”
采薇早在她提到宜蕙和宜芝时就走了神,宜蕙一家在广西老家,日子过得温馨和美,听说宜蕙是先开花后结果,在产下一个女儿后,又生了一个儿子。
至于宜芝夫妻,根本就不是什么下落不明,在燕京城破时被秦斐暗中派去的人护着逃到一处安全的所在。当时宜芝已有了身孕,崔护等她平安产下儿子,出了月子,才带着她们母子到四川去给张进忠做了军师,采薇离开泉州前听到关于他们夫妻最新的消息是,宜芝又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