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算准了如果我朝那些官员士绅要拥立新君的话,在帝位的诱惑下,且彼此交通消息不变,定不会只有一位藩王称帝。如今单是浙江一处便有了两位帝王,福建同广西可还有几位远支的藩王呢?”
“先前咱们国中只有麟德帝这一系正统时,尚且不能做到团结一心、一致对外。我同殿下坚守金陵时,曾派人前往邻近几处驻有兵马的州府,命他们调些人马来援,在金陵城外反将围鞑子围起来,到时候我们里外夹击,不但金陵之围可解,或可能将鞑子再打回长江以北。”
“可是直到金陵陷落,我们始终没有见到一兵一卒的援军,那些手握兵马的将领只顾着保全自己的利益而罔顾大局、见死不救。我朝自定都燕京以来,朝中的风气便是各自为政、内斗不休,人人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却不顾家国大义,不知以大局为重。”
“那鞑子皇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想出这毒计来,故意让我们内里先乱起来。毕竟如今我大秦仍有南国的半壁江山,且沃野千里、物产富庶,要人有人、钱粮不缺,若能团结一心,精诚一致,足以和鞑子再一较高下。可是如今单只这二君并立,便已让南国一众军民再不能拧成一股绳了。如姐姐所言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怕是会只知兄弟阋墙,而不能外御其侮!”
柳如诗的夫君钱牧斋早在十几天前已被潞王请到杭州去了,她因要照看采薇,不愿同他前往。那钱牧斋惦记着娇妻,便日日都有书信送到,间或也会提到几笔如今的情势。是以柳如诗听了采薇这番话,深以为然。
“牧斋前日在信里写道,说是潞王殿下已命人前往台州,册封鲁王为端王,这意思就是让鲁王承认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燕秦皇帝。可这世上有些东西,譬如权势地位,若是之前从未得到过,倒也罢了,一旦得到了,身登高位,如何还能再张口将它吐出来。”
采薇点头道:“不错,其实大秦山河何等辽阔,其间人杰地灵,能人辈出,既不乏能臣武将,也不缺有识之士。只可惜先有党争祸国,虽致朝政*、国势日衰,可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鞑子单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攻不破的。若不是后头又有祸起萧墙、同室操戈之内乱纷纷,先从内里自杀自灭起来,如何会被鞑子打得一败涂地、丢了大半的山河国土。”
然而她二人便是对当前时局再忧心如焚,对国人大敌当前仍是只知争权夺利、内斗不已的短浅目光失望透顶,除了空怀一腔悲愤之外,又能如何?至少眼下,她们什么都做不了。
采薇在冷静下来后,立时便知道她便是再激愤莫名,将那些鼠目寸光的误国之辈骂得狗血淋头,仍旧是于事无补,倒不如省下力气来,好生养病,赶紧把身子养好,想法子同秦斐团聚再图大计,才是她眼下的当务之急。
又过了十余日,采薇的病已好了□□成,她整日所思所虑的便是如何才能够再和秦斐团聚。
因她落海生病这么一耽搁,眼见一个多月过去了,早已误了她在信上同秦斐约定到达泉州的时间。这下子,便是秦斐对她的智计再有信心,相信她能从金陵城全身而退,见她迟迟不到泉州,怕是也会心生种种焦虑不安,再不会乖乖待在泉州,坐等她来。她此时再赶去泉州,多半是见不到他的。
更何况,若是她这冒牌临川王在靖江落海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还不知他又会如何的伤心欲狂,以他那执拗的性子,除非他亲眼见到自己的尸体,否则他是绝不会相信自己已经落海身亡了的。
会不会他此时正在来靖江的路上,她到底要何去何从,择何路而行,才不会和他擦肩而过,彼此在路上错过。
是仍往泉州而行,还是再回到靖江去守株待兔?
也不知红娘子和那些兵士如今又在哪里?
她曾请柳如诗派人去靖江帮她打听,说是临川王手下的兵士如今已不在靖江,在潞王使者到达靖江的前一天夜里,他们已悄然离开了靖江城。不知他们在红娘子的带领下是仍按她先前的命令,去往泉州,还是又会遇上什么变故不得不去到旁的什么地方?
就在采薇终于下定决心,选定了她要走的方向,打算跟柳如诗辞行时,柳如诗却面有难色地带给她另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