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岛上，有能视不能言的哑仆，蝙蝠岛上，有能言不能视的瞎子。

蝙蝠岛初建之时，岛上唯二双眸完好的，除去徐哲，便只有丁枫。

当日徐哲以轻功进岛之后，两人稍作交谈，便欲入洞。

入洞之前，丁枫拿了一个火把，道：“如今徐公子初来，黑暗中想必不能习惯，公子特意叮嘱备一火把，以让徐公子逐步适应黑暗。”

徐哲接过火把，道：“从现在这般模样看来，随云并不打算点以火把或以珍宝照明？”

丁枫微微笑道：“蝙蝠，是不需要眼睛的。”

徐哲将火把在手中转了一圈，又道：“那你当初？”

丁枫声线温润，不似与原随云对话时刻板冰冷，一言一行都充满真挚味道：“我自然没有徐公子的好待遇，公子当真待徐公子与众不同，当初我初来时，入了这洞，如失了双眼。”

徐哲疑道：“初来便摸黑，不曾迷路？”

丁枫道：“将数条百米长绳结在一起，引头于手腕，深入洞中久久摸索，有绳子领着，再怎么深入洞中，也不会迷路，我这般摸索了一月有余，才将这蝙蝠洞彻底摸清，也明白了公子是要修盖哪些地方。”

两人并肩而行，丁枫细心为徐哲描述蝙蝠洞内构造，以及原随云所想，道：“公子告知我的，我在此全部转述给徐公子，若徐公子仍有其他疑问，可回去询问公子。”

徐哲颔首。

丁枫道：“此处乃蝙蝠岛，而这些洞穴，便名为销金窟——销金窟，顾名思义，只要你出得起钱，付得起代价，这里便能满足人的一切*。”

丁枫侧头，望向徐哲，这数年来，丁枫见过徐哲多次，他的双眼完好，自然也被颜医之名的这张脸，给深深震撼过。

原随云曾问他：“丁枫，颜医可美？”

丁枫是这般答的：“颜医为男子，美则美，却并非女子之美，只是那张脸，一眼看去，便不禁觉得，我从未见过长的这般好看的人，这人的脸真是俊俏极了。”

容颜，颜医，颜医之美名冠天下，但如今——

火把熊熊，光线似黄似红，昏暗晃动。

徐哲的脸，便映衬在这片明明暗暗的火把之下，半边脸似仙，半边脸如鬼，半边肌肤润滑，容颜轻疏，半边脸肉萎缩，长疤狰狞。

洞外光天化日之下，这张脸便去了几分仙意，多了几分鬼意，而在这幽暗不明的洞中，更是可怖了三分。

察觉到丁枫的视线，徐哲面不改色，他本就不在乎这张脸，从容道：“可是觉得这脸可怕的足以让小二啼哭？你是否要与我换一下位置，站在这一侧？”

丁枫却接着刚才“销金窟”的话题继续说了，道：“徐公子，不知你对这销金窟，有何看法。”

这是公子让他问的，让他注意颜医的举动，颜医对于蝙蝠岛的态度，销金窟的看法。

丁枫是原随云的下属，徐哲戒备着原随云，又怎么可能在他的左膀右臂面前放松警惕？

恩，咱们要继续刷人设，继续加强随云巨巨的信赖度，至少要让随云巨巨相信，他是个能干大事的男人xd。

于是，徐哲道：“我并无看法。”

这个答案，丁枫未曾料到。

丁枫追问道：“何为‘并无看法’？”

徐哲勾唇侧身，一双明眸微挑，似笑非笑，道：“你既然对我的态度仍然恭敬有佳，想必知道我与原随云的关系与其说是服从，不如说是合作，既然是两人合作，当初约好的，便是只要他不刻意坑害于我，我便认真帮他做事。既然这蝙蝠岛与销金窟，是原随云手下的东西，他说什么，我便去做什么，我的目的并不在此，兴趣亦不在此，我会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你的主子原随云——这般说来，我为何要对这里有什么看法？这些与我无关的东西，我何必分神在意？”

我在意的，只是我站在这里，便是替原随云做了事，而我替原随云做了事，他便要替我去寻找我的兄长。

因此，我在乎的，只有那个男人罢了。

丁枫早都从原随云那里，得知徐哲此人冷漠至极，但他与徐哲相处不多，见到的全是徐哲在无争山庄中细心对待病人的模样，那男子青衣加身，衣裾疏落，笑意清浅，眉目如画，斑驳光辉自叶缝倾泻而下，他站在那里，温柔的似仙似神，就是不似凡人。

——如此医者仁心普济天下的人，何来冷漠一说？

直到如今，丁枫才总算是明白了。

就在这时，徐哲又道：“听你所言，我大体能想得到这销金窟将来是个什么模样，女人、美酒、秘籍、机密，乃至珍宝、权利、灵丹、人命……只要付得起代价，这里便是能实现人之所求的仙境，恰好无争山庄本就家大业大，人脉甚广，本就知晓一些江湖秘闻，这情报机构也早已完善……若是原随云想要建立起销金窟这样一个仙境，凡人之力便可及云端。”

丁枫低声道：“公子聪慧。”

徐哲沉思片刻，道：“虽然我对这销金窟并不感兴趣，但若有来求医者，患有疑难杂症者，不妨交予我一试。”

丁枫颔首。

两人一路前行，去了最初的那段漆黑笔直的通道，杂音渐渐多了起来。

蝙蝠岛内漆黑一片，工具锤凿墙壁之声却不断传来。

丁枫仍在介绍：“最初的那段，甚至到了这段，仍然算是入口。”

徐哲道：“声音自脚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