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众人中一人道:“师父所言极是,咱们推荐了帮主,听他吩咐,唯他马首是瞻,岂不妙哉?”鱼幸与陆秋烟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是他?”鱼幸尚多了个念头:“他是九玄门的?”那个“他”,是午前在客栈中以羊肉掷人,到头来却自己拈羊肉塞自己嘴的罗仁飞。
另一个声音道:“这却不成,门中规定,不可轻言废弃!否则落了话柄在后人之手,还不将咱们仙人都告慰翻了?”说话之人,鱼陆二人都认得,乃是两个高瘦汉子中的古仁。
罗仁飞“嘿嘿”笑道:“古四弟说的好话!这是古四弟自己说的,后人辱骂,也是姓古之人!”古仁笑道:“罗三哥,小弟又没坏了规矩,如何辱骂与我?只怕后代子孙辱骂的,乃是那些不遵祖宗……”他本要说“不遵祖宗遗训之人”,到底是没有罗仁飞这般鲁莽,心直口快说到这里,才发觉后半句一出,登时要开罪他人,蓦然止口。
厉无咎出言喝道:“仁儿,胡言乱语些什么?长者为兄为父,你怎可这般对你罗师哥说话!”鱼幸心里已明晓:“这古仁是厉无咎的弟子。而那罗仁飞是莫沉的弟子。”
古仁嘟囔一句,想来是惧怕师父威严,不再说话了。莫沉哈哈笑道:“古贤侄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厉贤弟刚刚说什么来着?厉贤弟说,时局不同,自当别论。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当下形势非同一般,推选帮主,是万不得已之举,也是上上之策。历代帮主地下有知,必当宽宏大量,原谅弟子们不敬的过失。”
厉无咎一口否决,说道:“莫师哥,万万不可。”声音坚毅,犹如惊雷。莫沉笑道:“厉师哥,你这般说来,到底是存了什么念头?”厉无咎朗声道:“什么念头?”莫沉道:“你心里是如何算计的,自己最为清楚。”厉无咎道:“什么?你说!你说!”莫沉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厉贤弟,帮内不选帮主,难道便由你青玄使发号施令么?”
吕顾黄三人身在一旁,听得极为不悦,可吕天冲答允不言不语,也无可奈何。
凌苏雪道:“莫伯伯,厉伯伯,都勿要争执啦。你二老都心系门中要务,为门中前程而着想,可是爹爹尸骨未寒,若见两位伯伯现下这个模样,只怕是泉下难得安宁。”话音之内藏匿的,大有凄凉之感。
厉无咎忽然道:“莫师哥,以你之见,当真急于推选帮主么?”莫沉道:“正是,我也是为门中着想。”语气略为缓和:“厉贤弟,方才言语有些偏激,莫要往肺腑去。”
厉无咎道:“好啊,既然莫师哥铁定了要如此,那还得从长计议。”莫沉问道:“怎么?”
只听另外一人说道:“正如师父所言,当真还得从长计议。以小侄之见,凌九姑娘乃是帮主之女,时下这个重担,怕是要交付与她,才令大家心服口服!”说话之人,正是与鱼幸交手数十招也不致落败,以一对飞梭为暗器的沈仁裴,也是厉无咎的嫡传弟子。
沈仁裴这话甫一出口,屋内众人都是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这个却容得考虑,只是……”声音带着几许踌躇,却是莫沉。
只听凌苏雪接着道:“只是小侄女才疏学浅,生平从不过问爹爹门中之事,平生只醉心药物之方法。再者小侄女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胸无点墨之才,若是当了帮主,难免人心不服。沈师哥,这个是万万使不得的。”
厉无咎道:“九姑娘,这个如何使不得?子承父业,古来有之。凌兄弟膝下没有公子,这个担子当与你来挑。九姑娘深得你爹爹的绝学,又得莫大哥钩法倾囊相授,武功已臻出神入化的境地,在一代新秀之中可为佼佼者。仁儿和裴虽随我练习武艺十六年,和你相比,也只能隔岸观花,不能望其项背。再说了,东西是人学的,门中规矩你有不清楚之处,待日后你做了万人之住,姓厉的慢慢授于你也不迟啊。”
凌苏雪连连摆手,推却道:“承蒙厉伯伯抬举,小侄女当之有愧,莫伯伯与厉伯伯威名远播,要选帮主,也是你二老中的一人。如何轮得到小侄女我?”
厉无咎忙道:“九姑娘,你莫要推辞,莫师哥说咱们神龙无首,一盘散沙,生定要选出帮主,那便是你了。”莫沉心头一震,恍然若失,脸上肌肉扭起数块,鼻中轻哼了几声,并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