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西边走了半柱香时刻,转过了五六道弯,来到一座酒楼下。
唐虞川一凛:“不知这里人来这里干甚?莫不成是见他们的师父?”心中悸怖袭来,但想齐师妹落入这三人手中,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救她出来,此刻只得顺其自然,心中登时舒坦。
但见那酒楼四周生着数十株梅花,花瓣纯白无暇,瓣叶重叠,乃是大都名梅玉蝶。
东风微微一送,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令人不觉神清气爽。
那酒楼上高高悬挂着一块招牌,上书“玉蝶楼”三个鎏金大字,只是时候长了,褪去了颜色,歪歪斜斜,破败不堪。
两侧两棵大柱子矗立,右边写的是“霁雪好风光,恰是相逢时节。酒量不禁频劝,便醉倒人侧。”
左边写的是“严城更漏夜厌厌,应有断肠客。莫问落梅三弄,喜一枝曾折。”下首写着“江陵樵子题”五个字。
柱子上写的是前朝词人曾纯甫的《好事近》,却不知那“江陵樵子”是何许人。书法自成一家,虽看似殊无笔法,无拘无束,但久经风霜,店家仍未易新,显然绝不是庸人所为。
那大师兄当先上了楼梯,走向楼中,一行五人拣张桌子坐下,并不叫酒饭,一瞧便知是在此楼中有要事。
此刻街上行人全无,那酒楼中也是少有客人,只是东首坐了一位素服打扮的女子,旁边桌子上拱着背睡了一个醉汉,正扯着呼噜。
黑衣女子见有人来,抬眼望了望,陡一看到齐倩,忙转过身去。那大师兄等人只道是寻常酒客,却未曾细细注意。
唐虞川与众人坐的那张桌子靠窗,梅树枝叶繁茂,从窗子中伸入几枝进来。
黄昏已至,北风呼呼而来,直吹的窗棱扑扑作响。唐虞川临着斗篷深深吸了几口气,心中颇为定了。
就在此刻,雪地中沙沙的声音传来。初时尚不大能听闻,只字未过时间,那声音已然近了数丈。
唐虞川心中凛然:“这人来的好快!”那大师兄等人蓦然听到有人来,齐齐张目往窗外看去,突然脸色都极是沉重,站起身来,双手垂立。
唐虞川一怔,也跟着垂首而立。那黑衣女子听得有人前来,也是竖耳细闻。脸上神色凝重。
只一站好,楼梯上“磕磕磕”的一阵声响,有人轻踏上楼来。
楼板砰砰砰地三下震动,随即那大师兄等人叫道:“弟子叩迎太师父仙驾,祝太师父万寿无疆!”一齐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起。唐虞川依样做了。
只听一个冗长的声音幽幽飘在耳膜旁,骤然顿住:“你们来干做么?来碍手碍脚?”发声之人想必是来者。
那大师兄等人颤颤抖抖,说道:“褔延师弟给……给人捉了去啦,师父抓住了这小姑娘,吩咐弟子带来,听凭太师父发落。还有就是,前天我和万师弟,白师弟随同师父一起把太师父要的六缸墨汁送了过来……”
唐虞川暗道:“原来这人是他们师父的师父。他们要将师妹交给这人?”
那人却不领他送墨之情,道:“没用的东西,叫人捉去了,还有脸在这说出口。”语音暗含愤怒。大师兄等人颤颤抖抖,不敢出声。
那声音又道:“不快快滚起来,趴在地上等着给人踢屁股么?”那大师兄等人说了声:“多谢太师父体恤,徒孙们慰感惶恐。”才站起身来,拉着齐倩战战兢兢退到酒楼西面,缘墙而立。
东首那黑衣女郎望向窗外,似乎漠不关心,实是自那人上来之时,楼中情况,已尽收眼底。
来者是个老者,乃是从一顶轿上落脚。之前远处声音一致,毫无杂沓,却是十二个轿夫抬着,健步如飞,脚步同一之故。
唐虞川不敢放眼察看,还误认为来者只是一人。
但见那轿子高长皆达一丈,外以丝质红绸裹着,气势恢宏。十二个轿夫高大威猛,身子笔直,毅然挺立在风雪之中,眼睛也不眨上一下。
老者约莫六十来岁年纪,剑眉横在两只大眼之上,两边太阳穴深深凹了进去,满头白发飘飘,如南极仙翁一般人物,只不过满脸戾气,免不得煞了风景。
他身穿一件锦织长衫,脚踩紫金长筒靴子,穿着俱是华贵。
他如风云一般踱下轿子,上楼之时,头和双肩各顶两口大缸,奇怪的是,头上那两口大缸离他头顶一直有两寸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