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扶着沈昭英细细端详了一会,忍不住拭泪道:“这么多年没见,可想死母亲了,我还真怕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幸好北蛮那边太平无事了,估计凭着你这份功劳,这以后恐怕就在京城里长住了。”
沈昭英听了母亲之言,脸上颇有些得色,见母亲仍在落泪,且这些年不见,母亲也确实老了很多,沈昭英心中也是一酸,忙又笑着劝解母亲:“是儿子不孝,幸好这次得上天庇护,立了些许的功劳,看皇上的意思,儿子以后是要留在京城长住的,到时也让儿子好好孝敬您和父亲,以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沈夫人听了方好些,高兴之余,又将目光看向儿子身后,有些失望地问道:“怎么不见珍姐儿呢,说起来,自从她出生,我还没见过她一回呢。边关多苦啊,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每每去信让你送她来京城,你总是诸多的推脱,难道这次她母子没和你一起回来?”
沈昭英闻言一笑,说起来他倒是前几年就想送女儿入京的,原因倒与那定国公府的林将军一样,知道自己不会一辈子都在边关的,自然不舍得把宝贝女儿嫁在那里,便想着送女儿回京城,也好早早寻门好亲事。
无奈沈大嫂因为与婆婆不睦,又见婆婆总是写信要孙女进京,便疑心婆婆故计重施,要把施在环姐儿身上的手段用在小女儿身上,到时自己又要白生养一场了,况且她对婆婆帮环姐儿做的亲事极为不满,怕婆婆又胡乱把珍姐儿塞给那上不得台面的人家里去,她的珍姐儿可是她沈家的珍珠,她可不许婆婆如此糟蹋女儿,衣食无忧可不是她们这样人家女儿嫁人的先提条件。
所以这几年,沈大嫂为此与丈夫争吵过多次,沈昭英对这个这些年唯一长在自己身边的小女儿也是极为疼爱的,况且又是那样的聪明美貌,放眼天下,他还真觉得没几个可以与女儿相匹配的。
偏沈夫人的做法向来有些小家子气,只想着女人要有个对自己温柔体贴的丈夫,平安顺遂一生,其他的便一概不理会,这样一来,倒也让沈昭英怕到时自己鞭长莫及,女儿被母亲又嫁给个没落与权贵风光无缘的男子。
此时见母亲有此一问,沈昭英便忙答道:“我们是一同来的,不过因为朝中事,她们要落后一两日,到时就能相见的。”
沈侯在旁边欣慰地看她母子几人亲热,又见儿子说话时左顾右盼的,眼神有些游移,便知他想去见祖母,便道:“你祖母这些时日也一直在惦记着你,你也该去春晖园见见你祖母了。”
沈昭英忙应是,于是父子二人便前去沈老太太处,祖孙二人感情一直以来都极为深厚,虽每年书信频繁,却有十数年未见,这一见之下,自然是喜极而泣。
幸好有沈侯在旁相劝,半日后,祖孙二人才擦了泪,这才有了力气说话,沈老太太又嫌儿子在旁碍事,便赶了沈侯回去,却要留孙子与自己一同用饭,好方便说话。
沈侯知道她祖孙二人感情好,这些年难得一处,便同意了,又劝过一回,又对儿子说道:“你祖母如今年事已高,你只说些开心的事情,不要再惹她流泪了。”这才一径去了。
沈昭英陪着祖母说了半日的话,沈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方才情绪波动又很大,又劳了半天的神,便有些困倦,沈昭英便忙服侍祖母先暂且歇息一会再用饭。
沈老太太不一会儿便睡着了,沈昭英看着祖母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心中一阵感伤,见祖母睡得沉,便悄悄起身,走到室外,但见园中仍如十多年前一般生机盎然,可惜物是人非,祖母却已风烛残年,自己只想着建功立业,却忠孝不能两全,只希望上天多赐给祖母寿命,好让自己有生之年能多多尽尽孝心。
沈昭英虽在伤感,因为多年的行军生涯却已锻炼出他超凡的警觉,所以倒不影响他感觉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
沈昭英循着声音看去,神情不由一怔,接着是满满的愧疚之意便充溢了他的整颗心。
原来慢慢走来的人正是沈丽君,此时的她弱不胜衣,虽然头上的白发不及沈夫人,但那面容及精神看着与沈夫人不似母女,而像姐妹了,如今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这满园春光中,周身充满了浓浓的悲怆和落寞,与周边及如今蒸蒸日上的侯府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沈昭英未见到沈丽君之前,想到过他们见面的种种情况,却没想到妹妹就这么安静或者说槁木死灰一般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就这么平静无波地看着他,没有指责没有哭闹,就如看着路人一般地看着他。
沈昭英不由悲从心起,走上前去,叫道:“妹妹,大哥回来了。”
沈丽君静静地看着沈昭英,眼中多了好多情绪和内容,可是最终仍是归于平静,点头道:“这些年我总担心大哥在战场上的安危,如今看到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
沈丽君的一番话更是让沈昭英无地自容,他叫道:“是大哥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大哥都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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