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法,狼心狗肺的,跟他们老何家的人是一个德行。”周氏继续恨恨地道,“这也就是在咱家管束着,这要放在外头,要不搁他们老何家,那也就是个二流子货,不定得惹下啥大祸事来,咱都得跟着吃挂落儿。”
“……原先还没这样。在太仓那会,不像在咱家里天天干啥我都看得见,也能说两句,管得住。在太仓,见天不见人,就跟着他老舅混一块了。”连老爷子叹气道,“现在想想,我就后悔。当初啊,要是把他们都给压服住了,老实在咱村里待着,就没有往后那么多的事了。这后悔药啊,是真没处买去……”
“跟啥人学啥人,跟何老六能学出啥好来,也是个砍头的货……”周氏就恶狠狠地说道。
连老爷子和连守仁都是气息一滞,半晌没有出声。
四郎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连家的子孙,是周氏嫡亲的孙子。周氏作为亲奶奶,却诅咒自家孙子被砍头!不得不说,这还是极为少见的。但是周氏诅咒起来却没有半点犹疑,而且诅咒的颇为理所当然。
周氏这样,连老爷子和连守仁心里难免都有些不自在。但是这爷俩也没出声,毕竟,周氏的性格就是如此,这么些年,很多事情也算是习以为常了。周氏可以咒骂亲生儿子是绝户,那么诅咒亲孙子被砍头也不是怪事。
“何老六的那俩野种也不知道跟那个娘们跑哪去了,”周氏丝毫没有觉察到连老爷子和连守仁父子两个的异样,而是自顾自地往下说道,“祸害活千年,别看他们那样,我估计肯定死不了。……不管到了哪,那也都是祸害……”
“明天的事,还得好好核计核计,”连老爷子开口岔开话题,“老2家这几口,不好压服啊。”
连老爷子忧心忡忡,连守仁一言不发,低垂着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至于周氏,则是咬牙切齿。
“一个个的,都是混头儿的。等明天他们要真不服管,我就拿笤帚疙瘩一个个都把他们赶出去。他们爱干啥干啥去,往后别在我跟前。”周氏扬了扬手,说道。
这里所说的一个个的,自然不包括连兰儿那一家,而是专门指的连守义、何氏那几口人说的。
“你呀,”连老爷子有些听不下去了,责备周氏道,“你也管管你那张嘴,别啥啥都张口就来。”
“我知道我这张嘴惹人。”周氏却不甘示弱,“惹就惹了呗,我怕他谁呀。再霸道他能咋地?他能拿刀来把我的脖子砍了?他砍了我,他也得给我去偿命。我不他,不喝他,死了我也不指望他啥。我怕他干啥?这个家,连房子带地的,那都是我的,看不上我,看不上我他就滚,喝他的西北风去!”
周氏似乎是越说底气就越足,嗓门也高了起来。
“得了,得了,你少说两句,净说这用不着的。”连老爷子烦躁地挥了挥手。
“我可不像你,没囊没气……”周氏看了一眼连老爷子,竟然没有和他争竞,只是略放低了嗓门,不屑地嘲讽了一句。
“……明天还是得把老四给叫来,他在这,老2家那几口人还能多点顾忌……”连老爷子自言自语地计划着,“要说懂事听话,还是……”
连老爷子的话没说完,就被周氏给打断了。
“你是说老四那一股懂事听话?”周氏看着连老爷子,“她们要是懂事听话,那就没有不懂事听话的人了!”
“……是,她们没有老2家的混,表面上都光汤儿的,肉尖心,更难斗!”周氏恨恨地道,“家里这几个媳妇,就属老四媳妇最会装好人,背地里,也就属她最不是个东西。要不是她在背后调理坏,老四现如今看见我就能那个样?”
“知道的,我是他亲娘。不知道的,还当我是他仇人。他都懒得拿正眼看我,还不就是出息了,怕人说闲话,不得已地来看看,要不然,还不知道是啥样那!每回来,还都拿东西!外边的人看见了,都说他多孝顺啥的。他还特意跟人家说,都是他媳妇张罗的,给他媳妇张扬好名声!就他每回拿的那点东西,在他那算个啥?好名他可得着了!”
周氏说到这个话题,似乎就停不住了似的,越说越起劲。
其实,每次连守信来看连老爷子和周氏,等连守信走了,周氏总要和连老爷子叨咕。每次叨咕的意思也都差不多,就是发泄对连守信一股人的不满。
连老爷子对周氏的话并不赞成,但是老两口子一起过了几十年,连老爷子对周氏的脾性极为了解,如果要时时地纠正周氏的话,那他这一天天也就不用做别的事情了。而且,毕竟是为他生养了这么多子女、伺候了他这么多年的老妻,对于周氏,连老爷子总还是有几分纵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