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发出踢踏的碎步声,在这星光也不明亮的夜晚,响彻山道。
杜尚步行在马车前面,头上戴着头灯,牵着马。
马是一种视力很不好,而且很敏感的动物,像这样的夜里,如果没有人走在它旁边,恐怕早已经四下乱跑或者驻足不前了。
马车里的三个人,正在低声私语。
人生第一次的冒险,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刺激,但也取得了意外的成果。
马克就着一盏昏暗的头灯,在认真地记笔记。艾森伯格心情沉重,卡勒斯识趣地也没有再提这件事,而是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闲篇。
艾森伯格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高声问走在马车前面的那个人。
“斯泰瑞,你觉得在我们之前去那片山坡的,是什么人?”
“一个剑术高手!”
“何以见得?”
“你们注意到路边的那些荆棘吗,被人斩得干净利落。以我看,这事可没那么简单,还有人惦记着这事的。”
艾森伯格一下来了精神:“还有人惦记着这事,是什么人?”
¢, 杜尚摇摇头,“这我怎么知道。”
“我能猜得到!”一直在埋头记录的马克抬起头来,加入了话题。
“猜!怎么猜?”杜尚忍不住回头看了马克一眼。
“很简单,那块墓碑上是一个女性的名字。而墓碑前的鲜花,是用蓝白两色的野花扎成的,其花语是‘恋人’。”
“喔,还有呢?”
“由此可以推断,送花的是死者的爱人。仔细观察墓碑上的字迹,并不规范平整,而像是一个男人用匕首刻上去的,这说明为她制作墓碑的人并不是工匠。墓碑上只有两个字,并没有刻上全名,这是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吗?我认为不是,这说明这是刻字的人平日对死者的称呼。进一步地推测,埋葬死者的就是她的恋人。从他多年以后,还能细心地献上花束这个细节来看,想必年龄也不会太大。”
马克越说,心情越澎湃,他脑洞大开,竭力发挥准作家的想象力,把这个故事补全。
“他也许不是这个村庄的人,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紧急赶来,流着泪,亲手埋葬了他的恋人,在墓碑上刻下了她的名字,一边刻字,一边发着复仇的誓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忘记这里,定期来祭奠,其他的时间,他也许就奔波在复仇的路上。看吧,人人都以为这里已经被忘记了,但那些和死去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的人,他们心中是不会轻易忘记这样的伤痛的。这伤痛的力量,在默默地积蓄,并且会在未来的某天爆发!”
“这事还没有被这个社会全部遗忘!太好了!”艾森伯格精疲力尽地往后倒在马车上,仰望着天上的星星。
“当然没有忘了,我们今天不就来了吗!”
“说得没错。”
“啪啪啪!”杜尚在黑夜中卖力地拍了几下巴掌。“很有说服力,恭喜你,你确实有成为一个好作家的潜质!”
“我也觉得,但这可不仅仅是小说。”马克拌着嘴,掏出笔记本,就着马车上微弱的灯光,继续做着记录。
杜尚在前面依旧沉稳地走着,心里却反复地回忆着黑发王子的那一页介绍。
“其姐卡玲,于1192年去世。”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坚毅强大的剑客身影,渐渐地与荒草丛中的那块墓碑上的字迹重叠。
在夕阳下看到墓碑上的字迹时,杜尚的眼睛竟然被那反射的光刺痛得流泪。
那墓碑上的字,不是用凿子刻出来的,而是一个剑客用他的剑一挥而就。那种觉悟和气势,正是一个武者突破到最高境界时的体现。
“愤怒和绝望堆积到最高时的爆发,那么,那个人的理,难道是复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