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脸上的盛怒之色半没有散去。
陈嬷嬷没有办法,只能唤了一声皇后的乳名:“钰儿。”
这个名字,陈嬷嬷已经大概有十年的时间没有喊过了。一来是皇后身份尊贵,今时不同往日。二来,这个称呼,陈嬷嬷一贯只有在压不住皇后脾气的时候用。
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皇后在这凤位上一直坐得很稳,原本焦躁的脾气也渐渐收敛起来。她真实的性情早已被母仪天下的气度所彻底遮掩。
即便是前些天,知道陈嫔有孕了,皇后也没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陈嬷嬷虽然年岁渐长,心思远不如年轻时候玲珑剔透,可对于自己一手养大的皇后性情却是很清楚的。
如今皇后第一次这样气急败坏,几乎要把她的真实脾气显露出来,陈嬷嬷就知道,皇后其实心里已经慌了。
“钰儿,你先放下来,我们慢慢。”陈嬷嬷将花瓶从皇后手中拿下来。
她年纪大了,力气也了。为了避免自己将花瓶放不回原处反而摔坏的情况,陈嬷嬷只是把花瓶放到了地上。
听到陈嬷嬷连唤两声乳名的皇后,也略微冷静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是绝对不能摔这个花瓶的。
陈嫔有孕的事情,她虽然早就知道。可在皇上面前,她是今日才知道的。
前面才知道陈嫔有孕,后面她这个皇后就在自己宫里砸了东西,那不用林贵妃再去编排,她自己就足够去惹皇上不满了。
“皇后娘娘,您还好吗?”先前凳子摔坏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守在门口的太监。
太监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便没敢闯进来。
陈嬷嬷先回答道:“无事。是我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啊。”
陈嬷嬷又望向皇后。
皇后吸了口气才答道:“无事。就是嬷嬷刚刚不心绊倒凳子了。喜子,你去御药房拿瓶上好的药酒过来。”
“是。”太监的声音中反而没有了先前的疑惑。
陈嬷嬷在皇后宫中的地位,做宫婢太监的,是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太监脚步声远了,陈嬷嬷才重新话:“别恼,钰儿,你慢慢同我。我们这些年,什么事情没经过,一时的被遮挡这不足为奇,更不足为怒。”
陈嬷嬷拍了拍皇后的手,还在安抚。
皇后虽然语气沉稳了不少,但她内心的情绪却半都未曾平息。
指甲重重地抓在桌面上,皇后的每个字似乎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本宫差就被老二那狼崽子耍了。”
朝云公主和二皇子应该走不到一起去。
陈嬷嬷暂时想不到其中的关系,但只能先劝着皇后:“不是差吗,先想清楚了再做,就不会错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出话来。
陈嬷嬷知道这是皇后极其气恼了,甚至这气恼中,或许还夹杂着其他情绪。
皇后此时确实不仅是气愤,还有羞愧。
她鼻子有些发酸:“本宫不是个好娘亲,本宫害了图儿。”
皇后越扯越远了,陈嬷嬷只能耐着性子劝:“钰儿,你别憋在心里,有什么都和嬷嬷。”
皇后重重地把指甲掐到桌面上:“白月戈当初选嫁皇子,谁都知道这不是个香饽饽,反而是烫山芋。白国的支持,公主的尊贵都是虚的,引来皇上的猜忌才是真的。”
“可白月戈手里那两样东西实在太打动人了,本宫舍不得啊。”皇后一想起苏陌素的话,想起自己串联起来的事情,就只觉得心口发痛。
“汗血马和连弩弓,是白月戈的真正资本。她的这两样嫁妆太吸引人,吸引到即使知道这是朵带刺的花,本宫也要把她放到图儿掌心。”皇后闭上眼睛,似乎不去看,就不能去想自己做错的事情。
“本宫以为,即便遭了皇上猜忌,图儿还是利大于弊的。可原来,只有本宫是个傻子。”
皇后的泪水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嬷嬷,你知道吗。为什么老二、老四都不去争这带刺花,是因为他们早在那时候就一个有了与连弩弓不相上下的新兵器,一个有了养汗血马的好方子。”
“老四拿出养马方子的时候,本宫还只当是大皇子府上有人嘴巴不严实。老二拿出兵器的时候,本宫也只当是老天不助我母子。”皇后声音都颤抖起来,“却原来,这都是苏蔓玖那贱人给他们的。”
“贱人害得我儿去当了那惹眼的箭靶。狼崽子又还想借由本宫的手,把贱人娶回家。嬷嬷,本宫又恨、又恼、又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