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那一纸休书,吕轻灵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地走出了客栈,如行尸走肉一般地行走在大街上。
也好,这样也好。如此,便不用再日日提心吊胆,刻刻小心翼翼了;不用再面对尖酸刻薄,处处刁难她的婆婆;不用惶恐万分地猜忌着温启的心思;不用在意他与安宁郡主的苟且……
真好,总算是解脱了。
她对,她是个罪臣之女,早该随家人一起流放边疆,或许,现在已经病死,饿死,累死在路上了。
也好,死了也好,死了,就什么也不用想了。不用顾虑名节,不用在意身份,不用考虑自己的将来……
也能,解脱。
不知何时,吕轻灵已经来到了一座石桥上,她停下脚步,站在石桥边,望着桥下的流水,心里,忽然想起沈碧瑶沉江的情形来。
那时,她还是未出阁的少女,守着规矩,不能与寻常百姓家的妇人一般肆意围观,可她也差人去打听过当时的情形。
那场景,她曾听身旁的贴身丫鬟讲述过。说是万人空巷,沈碧瑶被关了一座木牢里,她大姐哭着给她送行,喂她喝了两口米酒,说是江里冷,让她先暖暖身子。
真是可笑,都要死了,还暖什么身子?
如今也已是初秋,京城里此时应该渐透凉意了。不知这江南的水,是否也像京城胭脂河中的河水一样冰冷,是否,也能洗清她生前的罪孽?
她也是不洁之人,成亲之前,就给出了自己的身子,坏了自己的名节,坏了规矩。虽然,她最后嫁给了温启为妻,可错,毕竟是错。
吕轻灵后悔,悔得肝肠寸断,悔自己一时心软,悔自己痴傻愚钝,悔自己识人不清,悔自己不听人劝……
可如今,悔又有何用?与其一生都活在悔恨里,不若……了此残生,还自己一身清白。
阖目闭眼,身子往前一倾,就要将这残躯余生尽投入河中去,却忽然身子往后一仰,被人拽了个趔趄,摔倒在桥上。
“哎呦,姑娘,对不住,没摔着吧?”李掌柜的见人摔着了,忙上前去道歉。半伸着手,想扶人起来,又怕冒犯了人家。
吕轻灵睁眼看去,顿时一愣:“您是……当铺掌柜的?”
“正是李某。姑娘,可能站起身来?伤着没?要不要去请个大夫?”
李掌柜的温言细语,让吕轻灵一时失了神。来自陌生人的关怀,将她从悲痛绝望中拉了回来,回想起自己方才寻死的举动,心中一阵后怕。忍不住,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李掌柜一瞧,叹了声,一边将人扶起来,一边安慰道:“姑娘,听李某人一言,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此处离我的铺子不远,不如随我回去,喝杯热茶,润润嗓子。”
吕轻灵哭着点点头,冲李掌柜福了一福,算是谢过。
李掌柜带吕轻灵进了当铺后堂,泡了杯热茶送了过去,又立刻差人去陆宅报信。方才在首饰铺的时候,从少东家与那姑娘说的那些话中听来,少东家分明是认识这位姑娘的。现下这位姑娘要寻死,李掌柜也不能视而不见,想着,还是知会一声少东家为妙。
沈碧瑶一听到消息,如蒙大赦般地甩了账本扔了笔,眉飞色舞地跑去沈莲瑶的卧房,拉起正逗着随安的赵延欣道:“出事了,吕轻灵要寻死了。”
赵延欣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顿时回道:“轻灵妹妹要寻死,你这样开心做什么?”
“不是不是。”沈碧瑶摆摆手道:“我开心不是因为她要寻死,而是我可以不用看账本了。走吧,她现在就在当铺里,咱们快去瞧瞧。”
说完,就拉起赵延欣往外跑去。
赵延欣在后面喊着:“诶,你慢些,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轻灵妹妹为何要寻死啊?”
“哎呀,去了就知道了。快点走吧。”沈碧瑶随手拉了个下人,让他告诉管家一声,她有事出门一阵。然后,就拉着赵延欣,跟着那个来报信的当铺伙计,一起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