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的最后,画师一脸悲怆地坐在舞台之上,抬目望向天空,表情悲怆,神情苍老,似在一瞬,历尽一生。而红衣女子,一脸怅然留恋转身,缓步走到那漫天的莲叶前。一阵青烟升腾而起,淹没了那女子的身形。待清风拂过,吹散青烟之时,那红衣女子,亦不见了踪影。而方才那只绘着青莲的画上,却突然多出了一红衣女子的背影。
方才那锦鲤,竟是走进了画里。
一时间,满堂惊叹不已,有疑惑,有惊讶,而更多的,却是赞叹。
画师,锦鲤。遗憾,眷恋。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凄美动人的故事,一曲引人入胜的舞曲,却在这最后锦鲤入画这一瞬,让一切变得鲜活起来。
那青莲中的女子,是否是那画师穷尽一生心力,所绘成的眷恋。是否在经年之后,两鬓斑白,身心苍老,却依旧忘不了那日的月圆,那人的倩影。
有一人,用一世轮回换他一世长生。而他,却穷尽一生,只为追忆那一人。
帷幕拉起,灯色再换,只一瞬间,便又走进了另一个故事里。
与台上的凄美从容不同,些时帷幕遮盖下的后台,却是纷乱不堪。方才还在台上舞完一曲的锦鲤,待帷幕拉起时,立刻匆匆拢了袖子去更换灯罩。在帷幕落下之前,又跑到侧台隐蔽之处,抱起了自己的琵琶。
好在这两日的刻苦训练没有白费。虽然纷乱,却是乱中有序。各人自忙自的,无需人提醒,也无人出错。台上的曲目更换衔接,仿若行去流水,未有丝毫停顿。
沈碧瑶坐在舞台之上,帷幕之后的横梁上,身边放着一个茶壶,一个茶盏。这场演出,她必须从头唱到尾,并且还得包揽全部的旁白。不用唱歌的时候,还得盯着后台,若有人出了岔子,她得下去帮一把。
看台的看客们,只看到了故事的凄美,舞者的从容,只听到了委婉的歌声,悠扬的丝竹。却不曾看到后台所有人付出的努力与辛劳。
全场灯光昏暗,不仅掩盖了舞台布置的粗糙之处,也遮掩了衣裙上彩绘的穷酸,更让后面临时涂抹出来的大背景画卷显得朦胧梦幻。
一切,其实都是虚幻。
可也正是这种虚幻,让人忍不住想更深地探究下去。正是这份朦胧,会融入看客的脑海里,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渐渐被弥补清晰。
这场演出,仿佛演得不是歌曲,不是舞蹈,而是一个个从未在人前提起的唯美梦境。每一个梦里,有一个魅惑人心的妖精,或清灵可人,或邪魅诱惑。却总在一曲终了,梦醒之时,便不见踪影。让人流连忘返却又无处追寻。
赵延平从开场之后,下巴就没捡起来过。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自认在京城风月场所混了这么些年,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了。可这样的表演,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风月场所,无论再如何清者自清,都是卖笑之所,无论如何都会有些风尘之气。可这烟水楼,却像是一个超然世外的梦约之地。在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的花妖精怪,并不令人畏惧,反而都是有情有义,令人神往。
一切,像是一场梦,甚至感觉随时可能恍然惊醒,然后眼前的这一切,就都会消息无踪一般。
赵延平原以为,不过是一场应酬,来了便是。却不曾想,竟然会是这样的一场盛宴,竟让他流连忘返,忘却了今夕何夕,忘却了红尘俗世。
如下那些应援而来的才子们更是深深沉醉在这梦境一般的故事里。那些整日吟诗作画的才子们,哪个没看过几本志怪奇谭,哪个没梦过几段人妖相恋。而在这里,这一场场梦境被演绎得活灵活现,仿佛伸手可及,仿佛只要一踏上那们舞台,自己便成了那故事中的才子。拥有满腹才情,引得妖仙动情。
古璟瑄坐在正对舞台中央的雅间里,满目婉转舞曲在他眼中,都不及那帷幕后传来的歌声。
初一听那歌声,他并不知晓那唱歌之人便是沈碧瑶,因为他从来只当沈碧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通。从不知道,她竟然还会唱歌。只是当她开口念那故事时,他立刻就听出来了。一时间,惊诧无比,不知该做何表情。
她竟然会唱歌?而且还唱得这般动听。
古璟瑄此时的惊诧实不亚于他初次见识到她的轻功之时。他总以为她与沈碧瑶二人,已经知根知底,却又每次都在不经意间,被她所震撼。
古璟瑄从小在厮杀中长大,哪怕是回了京城,当了王爷,也没切切实实地放下江湖中人的身份。就连看书喝茶的习惯,也是在京城之后,被逼着养出来的。是以,这些书生画师与精怪们的情爱故事,于他而言,只是戏文故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