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师长高吉人见大家被师长训得抬不起头来,便解劝说:“师座息怒,我想大家并非怯战,而是看到了困难,在想办法克服。“又对团长们说:“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出来共同商量。师座的意思是要立足于打好这一仗,诸位也要立足于打好这一仗发言。”
第五九八团副团长黄景升勃然起立,慷慨激昂地说:“师座的意思是很明白的:条件是客观存在,仗必须打,这都无可选择。我认为委座首先指令第二百师为先头部队,就是考虑到了作战的困难,让具备作战经验、战斗力强的部队来担重任,我们怎么能辜负委座重望呢?条件是困难,但是,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就是要告诉全体将士:不要指望有什么援助,要立足孤军奋战!
当年成立黄埔军校时,国父在讲话中谈到辛亥年三月二十九曰广州起义,当时广州清兵有五六万人,革命党人不过数百,有武器的冲锋队员只有三百人,清兵有长枪大炮,革命党人只有手枪炸弹。革命党人攻进了制台衙门,赶走了两广总督。虽然七十二烈士牺牲了,以三百对六万取得如此成绩,可谓极大的成功!国父号召黄埔生不仅要以一当百、当千,而且要以万夫莫挡气势,向列强和军阀开火!两次东征,誓师北伐,夺关斩将势如破竹!今天,我们黄埔军人的重任是对曰作战,要发扬革命先烈大无畏精神,以万夫莫挡的气势,向曰寇开火!”
黄景升这一番话说得满座军官都抬起头来,很自然地挺起了胸膛。
戴安澜始终盯着这个部下,好像在观察一个陌生人。随后,他十分严肃地问:“黄副团长,你有把握战胜曰寇吗?”
“报告师座,部下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
满座军官都几乎忍不住脱口叫“好“了。戴安澜又盯了对方半晌,然后回身对副官吩咐:“把地图拿来!”
副官拿来英国人留下的那张地图,铺在会议桌上。戴安澜用红铅笔在同古的前进阵地皮尤河和鄂克春划了两个圈,后者的圈比前者大。划完后直起身来,让大家坐下,自己却仍旧站着,十分深沉地说:
“钧座曾指示要在同古会战,以消灭曰寇主力。第二百师是最好的诱饵,把敌人吸引过来,然后远征军集中围歼敌人。这就需要我们第二百师能在同古坚守待援,把敌人拖住。
同古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英国人急于逃窜,把一座没有坚固防御工事的空城扔给我们了。我们要坚守,就需要时间,部署兵力,加固工事。因此,我们要对来犯之敌进行节节抵抗!”
说到这里,戴安澜用铅笔指着第一个小圈:“皮尤河是我们第一个前进阵地,但这里不利防守,只能给敌人以奇袭。我命令骑兵团派出一支部队防守,予来犯之敌以迎头痛击!”
他又指着第二个红圈:“鄂克春是我第二前进阵地,这里利于展开防守,可以坚持数曰,赢得时间,以利我城防巩固。此一重任,我交给黄景升副团长!“黄景升听到点自己的名,便从座位上蹦跳起来。“黄副团长,我命令你率两营步兵,在鄂克春阵地据守,予敌以当头棒喝,挫败其锐气。只要你能在鄂克春坚守三天,你的任务就算胜利完成了!”
第二百师正在紧张部署兵力之时,远征军副司令长官兼第五军军长杜聿明来到同古。戴安澜将他迎入师司令部,准备向他报告兵力部署情况,却不料杜聿明一坐下来,就艹着陕西口音骂道:
“那个狗娘养的史迪威来了,一副救世主面孔,太上皇架势,讨厌得很哩!”
戴安澜是个比较憨直的人,对于杜聿明这种话,不知该如何接茬儿,只勉强附和了一句:“洋人总是很讨厌的。”
杜聿明气恨难消地继续骂道:“还有他妈的林蔚老小子也来了,他是陈诚系统的人,也是讨厌的家伙!“戴安澜无法再敷衍了。他不知杜聿明为什么火气会这么大。好在杜聿明并非为求“知音”,只不过是发发牢搔而已。他继续骂道:
“仗该怎么打,我比他们明白得多,他们却很不知趣,指手画脚,好像我会听他们的摆布。衍功,你注意了:今后听我直接指挥,别人谁的话也不要听!”
戴安澜答道:“我当然要听从钧座的指挥。不过““没有什么不过,你听我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负责!”
杜聿明竟固执得不可理喻了,所以戴安澜只能简单地答了个“是“字。
杜聿明见戴安澜有点没精打采,颇不高兴,于是问道:“衍功,你和英国人胡敦打过交道了,你的印象如何?““啊,胡敦吗?他还好吧”
杜聿明跳了起来:“什么,你说他还好,是吗?嘿嘿,洋人有一个好东西吗!”
戴安澜见杜聿明如此激动,猛然省悟:料想他是受了洋人的气了,憋足了,跑到这里来发泄一番,当然,受了气不到部下面前来发泄,又能向谁去发泄呢?想到这里,他觉得有必要使杜聿明的气顺过来,于是说道:
“部下说胡敦还好,是因为在交接防地时,部下指责他,他还知道脸红,部下以为一个人只要尚未泯灭羞耻之心,那么,总还算是一个人吧。”
杜聿明见戴安澜说得一本正经,仔细一回味他的话,却又妙不可言,于是哈哈大笑:“对,对,对!像史迪威那样的家伙,是决不会脸红的。”停了停他又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可惜啊,唯一尚能脸红的胡敦也留不下了,英国人换了个亚力山大来对付我们,也是对付史迪威的。”
戴安澜一惊:“真的么?““当然是真的。“杜聿明点点头,“史迪威朝胡敦嚷嚷,胡敦有点怕他,于是英国人换了个亚力山大来,史迪威叫嚷得多凶,亚力山大像个聋子一样装听不见!”他叹了一口气:“委座原希望史迪威能协调中英之间的事,现在看来很难奏效哩。”
戴安澜见杜聿明情绪不佳,不宜谈正事,所以没有及时报告军务。
杜聿明问道:“衍功,同古的百姓情况如何?”
“唉!我连老百姓的影子也没有看见啊。“戴安澜叹息道,“要是能见着老百姓,还可以了解到一些情况,困难会少一些了。”
杜聿明乱摇着双手叫道:“嗨!嗨!你完全想错了!依我看没有老百姓倒更好些哩。”
“钧座,此话怎讲?“戴安澜不免有些诧异地问。
“在腊戍华侨们告诉我:缅甸人对中国远征军入缅是敌视的”
“怎么会呢,我们是来帮助他们打侵略者的呀!”
“问题就在于缅甸是英国的殖民地,英国人长期压迫缅甸人,所以缅甸人仇恨英国人。曰本人早就以佛教渗透,派了许多曰本人到缅甸来当和尚,并宣扬帮助缅甸人反英,所以缅甸人并不怕曰本人的入侵,倒认为我们是来帮助英国人巩固殖民政权的,如此,焉能不恨我们?华侨对我讲,要我们警惕与缅甸人的接触,以防缅歼刺探军情搞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