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焰焰,今日赴宴的,都是府州官吏、地方豪绅,你一个女孩儿家……”
“你那请柬我看过了。可以携带女眷,不是么?”唐焰焰屁股一拱,把唐三儿顶到一边,打开车门大剌剌地往车厢中一坐,瞪起杏眼道:“看什么看,难道本姑娘这模样会给你丢脸不成?”
唐三摸摸鼻子,苦恼地道:“小妹吖,今天赴宴的,都是府谷有头有脸的人物……”
唐焰焰大怒,柳眉竖起,挺直娇躯道:“难道你家唐大姑娘就没头没脸了?”
唐三干笑道:“那倒不是,我家小妹何止有头有脸,还有胸有臀呢。”
“哼哼,你知道就好。”唐焰焰洋洋得意地靠回座位。
唐三无奈地摊手道:“可是……,小妹吖,女孩子,应该矜持一下才是。哪个男人不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孩?你也知道,他如今已是芦岭州知府,论身份,不比咱们唐家低。如果你让他在大厅广众之下丢脸,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讨他欢心了。”
唐焰焰轻轻侧首,抚着胸前垂髫秀发,小鸟睇人一般娇俏:“三哥,谁说人家不矜持了,你道我是去寻他打架不成?你看人家如今这副模样,难道还不淑女么?”
唐三看看自己小妹,今日打扮果然柔婉。上襦下裙都是浅绿色,一件衣身狭窄短小的夹衣,领口和袖口用金丝刺绣,还镶着绫锦,但颜色偏素,华美中不失素雅。
至于下裳,则是一件下摆呈圆弧形的多褶斜裙,款式贴臀,宽摆齐地,腰间一条细细的带子。上衣下裳皆剪裁精巧合体,显得纤腰细细,娇小美丽的酥胸也显得更饱满了些,这使得少女原本秀丽清纯的容貌中凭添了些许妩媚。
看得出来,今天妹妹是精心打扮过了的。浑身素雅,遍体娇香,脸如莲萼,唇似樱桃,两弯细细柳眉犹如远山含黛,那种娴雅妩媚,大家风范,嗯……,如果她不露出嚣张的神态、放肆的言语,和那大胆直如异族少女的奔放,倒真的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小佳人。
唐三少沉吟片刻,不放心地问道:“你……今日真的只随我赴宴去,不会生事?”
“当然啦,绝不生事。”
“不管什么情形,不管那杨浩有没有惹你生气?”
“当然啦,我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自己的脸吗?你放心啦。”
“你……保证今晚一定做个淑女?”
唐焰焰的两道柳眉慢慢竖到了极限:“你上不上车?你不上车,我替你去。”
唐三少赶紧爬上车子,往她旁边一坐,愁眉苦脸地道:“妹妹,哥哥实话对你说了吧,今日杨浩邀宴,府谷的官吏士绅们是打定主意要给他一个下马威的,这样做嘛,是为了打击一下他的气焰,他若肯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以后唯折府马首是瞻,两州合作才能长久。你今日去便去,却只做个看客,千万不要愤愤不平。这其中轻重,你千万要分清啊”。
“今日府谷的官吏士绅们要给杨浩一个下马威吗?”
唐焰焰不惊反喜,雀跃拍掌道:“好啊,好的很!他这人就是属驴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哼!就该让他吃点苦头,他才晓得天高地厚,才晓得得我唐家相助的好处。”
她发完了狠,重重一拍唐三少的肩膀,十分豪爽地道:“你放心,今天去,我只是看看他,他被你们欺负的灰头土脸才好,我绝不会帮他,也不会胡乱说话丢你唐三少的脸。唐大姑娘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来着?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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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的官员士绅越来越多,女眷们集中于侧面几席,由折子渝负责款待。一开始杨浩还不放心,生怕折子渝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在这些命妇贵妇们面前生怯、举止会有失措。他一面接迎客人,一面时不时向女客们那边溜上两眼,待见折子渝落落大方,言语得体,这才放下心来。
在座那些比杨浩先到的官吏士绅地位较低,本来有许多人是不认得折子渝的,不过如今互相询问一番,也早就晓得了她的真正身份。他们没有本事探听折大将军心意,都是从旁察颜观色,暗自揣测。如今折大将军的胞妹居然陪同杨浩赴任,还以女主人自居,二人的真正关系已是昭然若揭,他们哪里还敢对杨浩无礼。
而后来的客人们身份较高,大多却是认的折子渝的,他们还没进门,便在门外得了折惟昌的嘱咐,要他们千万不要与折子渝相认,不可说破她的身份。这些人俱有城府,顿觉其中有些蹊跷,因此不动声色进了厅来,便暗暗观察二人,待见二人情愫暗蕴的模样,分明便是一对情侣,不免便疑心芦岭州与府州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
折家的大小姐嫁了谁?嫁给了麟州杨家现任家主的大哥杨继业。麟州、折州从此结为同盟,共进共退,西抗夏州,东抗大宋。近二十年来如同体。如今……,莫非折大将军有意故技重施,再以姻缘与芦岭州杨浩建立同盟?
一时间,他们得不到明确的指示,不晓得折大将军心意,不免都失了主意,今晚赴宴的主宾是折大将军心腹、亦是折大将军的拜把兄弟永安军节度使任卿书。众人如今只想等他到来,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如果说最知折御勋心意的,那自然为他莫属。
这样一来,任卿书未到之前,便再无一个宾客敢对杨浩无礼,折惟正那些公子们暗暗琢磨的折辱杨浩的法儿,更是一个也不敢使将出来。
杨浩见了众人客气的模样,原先预料的针对他的刁难竟是一桩也无,不由暗暗纳罕:“奇怪,看众人客气中带着些敬畏的态度,今日不像是想要难为我呀。折大将军先送了我一碗闭门羹,却又不许这些人难为我,他的心意倒是有些让人揣度不透了,比起这些久居上位、惯使心机的大人物来,我还是嫩了一些啊。
折御勋自己避不露在面,又不想靠这些人给我施加压力,他倒底在打甚么主意?嗯……也说不定这些赴宴的官吏不够资格探知折御勋心意?不管如何,任卿书做为永安军转运使,是一定会明白折御勋心思的,待他到了,折御勋倒底是什么心意,也就水落石出了。”
永安军转运使任卿书的马车终于到了。马车一停,车夫跳下车去,放下踏板,打开车门,车中先走出一人来,一袭白袍,肋下佩剑,虽是文士打扮,眉宇之间却尽是勃勃英气,正是府谷军都虞候马宗强。
随后走出一人,也是文士打扮,头戴翘脚幞头,颌下三缕微髯,年约四旬,神情气度,自蕴威严,正是永安军中的财神,转运使任卿书。
任卿书下了马车并不进楼,他看了眼气势恢宏的小樊楼,回首向车中笑道:“呵呵,衙内,这里就是小樊楼了,请。”
车中应声探出一个人头来,这位衙内豹目环眼,一双眼睛充满剽悍的野性。头顶刮得光秃秃的发亮,额前刘海却蓄得极长,自左右编成小辫儿垂下来。颌下胡须虬生而曲卷,两只耳朵上各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大耳环,竟是党项人打扮。
抬头看看小樊楼满楼灯火的辉煌模样,他鼻翅一震,发出重重一哼,一只黑色的皮靴才伸出来踩在踏板上,只听踏板吱呀呀一响,整辆车子微微一沉,这人已然落地。
他健壮魁梧的身子舒展开来,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动作虽然慵懒,浑身却似充满了劲道。看他身量,有一米八上下,体重至少两百多斤,可这样的体重,却让你看不出一点臃肿累赘的感觉,反而感觉他一旦动起来,会矫健敏捷的如同一头豹子似的。
这人身穿一袭左衽短袍,袍裾尽饰白色狼毫,腰带上挂着一口镶嵌着宝石的硕大弯刀,看起来煞气腾腾。
他哼了一声,讥笑道:“西北有三藩,这芦岭知府先来拜府谷,看来在他心中,折节度才是份量最重的人啊!嘿嘿,走,他不去夏州,我李继筠便纡尊降贵,亲自来拜一拜他。”
说罢宽厚的肩膀一晃,两只纯金的大耳环摇晃着,便当先走向大门,龙形虎步,十分跋扈。任卿书不以为忤,他微微一笑,对马宗强递了个眼色,便随在了李继筠的身后。
西北第一强藩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之长子,大宋钦封的定难军衙内都指挥使、检校工部尚书李继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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