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谨之一行人匆匆上了路。
正如城门口的鞑子所言,沿途有不少王府设置的关卡。
所幸每处关卡的人数并不多。约莫都在二三十人左右,对付寻常官员或是百姓而言,这些人是尽够的。齐谨之他们却不同,萧十三带来的人皆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不能说以一敌百吧,一个人对付三五个却是不在话下。
每每遭遇阻拦。不等齐谨之他们乘坐的马车抵达,前头开路的人便将看守的人都打趴下了,马车可谓是一路畅通。
齐谨之脸上的疑惑之情却加深了,“这些人太不堪一击了!”
顾伽罗也面带沉思。“唔,确实有些不对劲。这些人——”
一路上遇到的情况太奇怪了,慢说是齐谨之这样的行家里手。就是顾伽罗一个外行都瞧出了问题,“他们好像在演戏。不,不对,是在走程序。”
好像是故意要放走齐谨之这样的朝廷官员,象征性的拦阻一下,拦不住就直接躺下装死。
如果这些关卡是奉了小梁王的命令,那还好理解,毕竟齐谨之他们已经猜到了小梁王的意图。
可问题是——
小梁王顺利占据王府,却未必能控制王府。而且他得手也就是昨夜的事儿,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他的命令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下达每个关卡。
不是小梁王,那么就是王府的命令咯?
这又是为了什么?前头大张旗鼓的扯旗造反,后头又故意放水?
宁太妃到底想要做什么?
“走程序?”齐谨之觉得这个说法有些新奇,不过细想一下却很形象。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重新捋了一遍,脑中忽的浮现出一个想法,“王府好像在示弱,哦不对,确切来说,王府是在制造一种假象,好像故意让人觉得,王府的处境很艰难,王府的几位主子正处于生死危机关头!”
顾伽罗缓缓点头,她也有这种感觉。
很好,可问题来了,宁太妃为什么这么做?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各自闷头想了一路,直到他们出了安南,踏入乌撒地界儿,也没能找到答案。
“县尊,夫人,你们回来了?!”
周文渊和孟复听到消息,激动不已,两人丢下手里的差事,甩开脚丫子就跑了出来。正好迎头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齐氏小夫妻。
亲眼见到两人完好无损的模样,两个以稳重著称的人,竟欣喜得说不出话来,吭哧半天,只说了这么一句废话。
齐谨之受伤的胳膊垂直贴在腿上,他极力做出无恙的样子,笑着说:“这些日子辛苦两位了。”
顾伽罗眼角的余光死死盯着齐谨之的右臂,在外人看来,却是她恭顺的跟在丈夫身侧。
齐大勇也深知自家主子的伤势,心里急着喊大夫,便提醒了一句:“大爷,有话进去再说吧。小的腿疼得厉害,刚好让燕大夫过来瞧瞧。”
顾伽罗递给他一个‘干得好’的眼神。
齐大勇得意的咧开大嘴。
周文渊心细如发,敏锐的察觉到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目光在齐谨之的身上扫了下,经过他略显僵硬的右臂时,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中依然有了猜测。
他赶忙附和:“齐护卫说的是,县尊,夫人,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定是疲乏的紧,还是先回后衙歇息下吧。”
孟复反应也快,忙接口道:“周先生说的是,您二位先进来吧,正好也要用早饭了,待用过早饭,属下与周先生再来回禀不迟!”
说话间,两人和众衙役拥簇着齐谨之夫妇进了县衙。
萧十三没说话,留下两个人在门口看守,其他人则一起跟了进去。
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县衙大门后,一侧巷子口冒出一个脑袋来,小心的观察了一番,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
“齐京观回来了?怎么可能?梁知府都死了,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如何能逃出安南?”
马仲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迭声追问道。
这个——前来报信的人怎么知道?
他缩着脖子,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他只是个跑腿的,算不得马家的心腹之人,但对于近期内县城和马家发生的事,他还是有所觉察的。
开玩笑,偌大一个马家,如今只剩下了马仲泰和他的一双儿女,马老寨主和几位族老全都离开了。
马家给出的官方说法是,老人家上了年纪,最近身体也不大好,想回山寨养老。
可事实上,话说老寨主回山寨养老也没什么,为了安全计,带领一队护卫随行也正常,可为甚要将马宅里的护卫带走了一多半,只留下不到三十人保卫偌大宅院?!
而且马家的护卫还有看顾家族在县城的诸多产业,每处分上一分,最后能真正看护宅院不过寥寥数人。
一旦真有什么意外,就靠这么几个人,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最要命的是,家里还有两个小主人。马仲泰这个大人还好,出了事也有自保的能力,可孩子们呢?
留守乌撒的下人们,对主人的安排非常不解。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县城里风平浪静,可外头却并不安宁。
听说,乌蒙府被乱兵围攻,留守府衙的几位副手上城门查看敌情的时候,有位主簿当场被敌军一箭射死,整个府城人心惶惶,乱得不成样子。
听说,水西的禄家和乱兵勾结,里外相应,险些将安宣抚使给谋害了,即便如此,安家、展家也遭到了重创,连水西大营也被乱兵袭扰,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听说……
整个西南乱成了一锅粥,乌撒的平静是暂时的,城内的许多人已经有所察觉,携家带口的出城,准备到山里去避一避。
如此紧急的时刻,马仲泰不说撤离乌撒,还将两个孩子留在身边,根本就是找死的节奏啊。
慢说是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下人们会忧心了,就是城外的阿娜依也担心不已,偏偏耳边还有个‘居心叵测’的说客——
“阿娜依,你家男人还真是马氏家族的好子弟,为了家族,竟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舍得,”
阿卓坐在高高的树杈上,手里比划着一把刀,嘴上却嘲讽道:“不过也能理解,孩子死了还能再生,可失了父亲和族老们的器重,却很难再赢回来了。”
阿娜依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忍不住探向衣襟,那里放着一个匣子,匣子里藏着她精心饲养的‘宝贝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