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毫不怀疑，这个女儿真要急起来，绝对会伸出两爪子来挠人，可不会叫人白得了好。

王氏又急又怒，真想干脆打死这个死丫头算了，可想想外头顾晓寒刚打回来的蛇，家里如今每天日益增长的收入，这口气硬生生憋在了胸口，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好好好，你今天算是说出实话了，你这是对我跟你爹满腹怨言呢。成啊，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出来！”王氏脸都气白了，只冲着顾晓寒嚷嚷道。

顾晓寒抿紧唇：“我没想干什么，我就不明白，我读书是多大的事？我羡慕两个弟弟能识字，这不行吗？家里什么都有，就是让我跟着弟弟听个课的事，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是，十里八乡是没个女娃读书的，可那是人家家里没这条件。你去问问，哪个是可以却不想的？”

“以前家里伙计多，得忙着糊口就算了，可如今我赚的钱，也够我每天空出一个时辰来学字吧？我就不懂，这怎么就不行来！”

顾晓寒看着王氏抿着嘴不说话的模样，冷笑起来：“说穿了，在你们心里，压根就没女儿。儿子可以读书识字出息，女儿就无所谓，在家里好好干活，出嫁的时候赚回笔聘礼，要是婚后再带着女婿回来干活，往娘家贴补点就更好了……至于让女儿读书识字，以后出嫁的时候也光彩，你们根本没想过！就像你们苛扣大姐的嫁妆一样，你们压根没把女儿当人看！”

这话说的实在诛心，王氏捂着胸口，气得大口直喘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三丫，你胡说什么！”

房门突然被打开，顾晓满冲了进来，一把拽住了顾晓寒，疾言厉色的呵斥道：“你怎么跟娘说话的？！”一边又忙搀扶住王氏，劝道，“娘，你没事吧？三丫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有口无心。”说着狠狠瞪了顾晓寒，“你还不跟娘道歉。”

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怕是一直在门外偷听呢，眼见情势不好，出来打圆场了。

王氏气哼哼地靠在她肩膀上摆着手：“可别，我担不起她的道歉。我算什么啊，我是偏心的娘，哪敢再要她跟我道歉！”

顾晓寒冷笑一声，干脆偏过了头——根本没打算跟王氏道歉。

王氏可是真气坏了，抓着顾晓满的胳膊：“你看看她，你看看她~”一时是又哭又叫，“我这都什么命，生了这么个讨债鬼！”

顾晓满赶紧扶着她坐下：“娘、娘先别哭啊，三丫她不是有心的，她还小，不懂事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顾晓寒一句顶上去：“我可没糊涂，我清楚着自己说的什么呢！”

顾晓满真生气了，回头狠狠拍了下顾晓寒：“你还说！有你这么混账的嘛，这是娘，你看你把她气的，真气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办！”

顾晓寒本来想回嘴说不在乎，可看顾晓满眼底都烧出火来了，到底是又咽了回去，不甘不愿地撇着嘴。

王氏把身子靠在了桌子边，冷眼看着两个女儿，叫了顾晓满：“你别劝，劝了干什么，你没见她满脸不服气？你让她说，让她说，我还就想听听，她还打算说什么！”

顾晓寒眼角瞟了她一眼，一声嗤笑——王氏气得又想跳起来打她，被顾晓满拦住了。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顾晓满平日温柔的脸上都气白了，“三丫，你再敢气娘，看我不打你！”

到底顾晓寒还是感念着平时顾晓满对她的关照，该说的话她也都说了，这会儿就给她面子，好歹是不开口了。

顾晓满就拉着王氏劝道：“娘，你先消消气，我知道你气三丫不懂事，说话没分寸……是，她是做错了，您啊，就别跟她计较，她还小呢，不懂事，不知道家里的艰难！”

王氏被她说到了心坎上，眼眶一下就红了：“个不孝德死丫头……我生你们的时候多艰难啊。外头兵荒马乱的，这里打仗那里打仗，一下征粮一下征兵的，家里都吃不饱饭。为着生了你们三，我收了多少委屈？可我也把你们平安养到了这么大，给吃的，给穿的，给住的，回头你们就这么伤我的心！”

王氏的眼泪簌簌往下落：“当初多少人劝我，闺女没用，干脆送出去，也给家里省口粮食——我都没听，硬是从牙缝里挤出的粮食喂大了你们，我容易吗我？”

顾晓满叫她说的心酸，眼泪也跟着留下来：“娘，我知道、我知道你辛苦，你别哭了！”

一边瞪着顾晓寒：“你还不给娘来赔不是！”

顾晓寒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错，可王氏这些话却也有道理，她确实是在最艰难的情况下，养大了三个女儿，养大了原主——哪怕养的不精细，好歹也是生养之恩。

自己占了原主的身子，总不能真把人亲娘给气坏了。

脑海里思绪万千，到最后，顾晓寒还是妥协了。算了，就当是看在原主的面子上！

“好……就算我顶撞你是我不对！”顾晓寒先道了歉，“可是，我就想读书而已，怎么就不行了呢？”

“你……”还没完了？这是认错的态度吗？王氏气得张嘴就要骂，被顾晓满给拦住了。

“娘、娘，我知道你不愿意三丫读书，怕影响了小四小五读书，而且十里八乡的也没这先例……”顾晓满先安抚了王氏，话锋一转，又道，“可这读书识字毕竟不是坏事，三丫有心上进，就算给她个机会也不算什么……”见王氏急了，忙又道，“当然了，快冬天了，家里还有一堆的活计，也不是说就让三丫什么都不做了，该干的活还得干，就是闲了再去小四小五那里看一看，不能影响了小四小五读书！”

可不管顾晓满怎么说，王氏还是不乐意：“读书要花费的多着呢，书本纸笔不说，你爹还得多费功夫，地里活计怎么办？家里不吃不喝了？”

顾晓寒烦了：“说穿了，还不是为了钱吗？那我努力赚不就好了？我每天在山里多转半个时辰多捉几条蛇来，还不能抵消爹教我花费的那点功夫？”

王氏冷哼：“你说得轻巧，你说多抓蛇就能多抓啊？”

顾晓寒下巴一抬：“不试试怎么知道？……那我要是做到了，你是不是就让我读书？”

王氏双眼一眯，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行啊，你要做的到，那就让你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