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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
医生跟护士不断的进进出出,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还有血腥味。
那些声音跟嘈杂,楚凌寒此时完全感觉不到。他茫然的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白衬衫上还沾着血,可是他已经顾不上了。
一向冷静理智的他,也终于没有办法思考。他没办法冷静,脑子里全部是刚才单纯倒地时,那些血的场景。她流了好多的血,他抱起她的时候,那些血还在流。
她明明那么瘦,怎么会有那么多血来流?他抱着她在怀里,发现她几乎没有重量。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很早以前,他就发现了,单纯很瘦。她比同龄人要瘦得多。可是他一直没有在意。
她——
何曼玉一路跟了来,她才不关心单纯的死活,她只是需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到单纯刚才想掐死楚凌寒的动作,就越发的恨上了单纯。现在看到楚凌寒这样失神的模样,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凌寒,那个贱种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凌寒,你告诉我啊?你不是说你把那个贱种送走了?啊?她为什么会在你那?为什么?”
“凌寒,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何曼玉见儿子不说,越发的不满,她拍着楚凌寒的肩膀:“还有,那个贱种刚才发什么疯啊?啊?她竟然还敢掐你?啊?她怎么那么下贱啊?你说,是不是她勾弓丨你的?是不是?是不是那个贱种以为这样就可以报复我?是不是?”
“你说,是不是她勾弓丨你的?是不是?”
“践人。”何曼玉一想到单纯那张跟那个践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就越发的不满:“凌寒,我告诉你,你不可以跟她在一起,她就是一个贱种。她——”
“妈。”这样的羞辱,这些年,楚凌寒听过很多。从小到大,只要提到那个女人,只要提到单纯,何曼玉的形容词不外乎是践人,贱种,野种。
以前他一听了之,毕竟何曼玉是生他养他的人。可是现在再听,却觉得她的话无比的刺耳。
“凌寒,我告诉你——”
“妈。”楚凌寒倏地抬头,对上何曼玉眼里的愤恨跟鄙夷。他想起单纯刚刚倒地晕过去的身体,他想到单纯那些流出来的血。那么多血,他几乎以为单纯会死。
可是何曼玉呢?她没关心单纯有没有事,不关心单纯的情况,她只是谩骂,羞辱。单纯怎么说也在这个家里呆了十年吧?
十年的时间,单纯任劳任怨,任何曼玉刁难打骂。难道还不足以让何曼玉的心稍微有一点点的柔软?他觉得讽刺。真的讽刺。更何况从刚才开始,何曼玉一口一个勾弓丨。她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单纯就是他的妹妹啊。
“你——”他的眼神跟表情太过怪异,何曼玉原来想好的话一时竟然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妈?如果单纯是我野种,那么我是什么?”
如果流着楚志远血的单纯是一个野种,那他呢?他这个连生父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又是什么?
“凌寒?”何曼玉明显一愣,儿子今天实在看起来不太寻常。尤其是他刚才的话,他,他知道了什么?不,不可能。
“妈,我上次才发现,原来我是RH阴性血。”
只是一句话,就让何曼玉变了脸色。她看着楚凌寒,脸颊发白,嘴唇有些颤抖:“凌寒,你——”
楚凌寒不想说这个话,这个时候也不是说这个话的时机。可是他更不想听何曼玉的嘴里出吐出更多污辱单纯的话来:“妈,我不是楚志远的儿子,那么我是谁的儿子?”
何曼玉快一步的捂住他的嘴,神情有几分惊恐:“凌寒,你——”
他怎么能说?他怎么敢说?何曼玉的神情十分的惊慌:“凌寒,你不要多想,你就是楚志远的儿子。你——”
“妈。”拉开了何曼玉的手,楚凌寒的声音很轻:“不要骗自己,也不必来骗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何曼玉的声音发不出来,她僵硬着手指,发现自己有些站不稳。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也不关心。”楚凌寒的目光落在手术室的灯上面:“可是以后,我的事,我也不想让你再管了。”
“凌寒——”何曼玉的声音尖锐了起来:“你,你不会是要跟那个贱——”
在儿子的瞪视下,她后面半段话再说不出来,她只能攥紧了楚凌寒的手臂:“凌寒,当作妈求你。不要跟单纯在一起好不好?你,你想跟谁在一起我都不干涉,也不管你。可就不要是单纯,好不好?”
“妈?”楚凌寒拉开了何曼玉的手,他突然就觉得很累。是真的累:“这么多年,你欺骗爸爸,你就不会觉得于心不安吗?”
“这么多年,你明知道单纯是爸爸的女儿,你还那样对她。而我不是爸爸的儿子,却继承了爸爸的一切。你难道就不曾有过一丝的愧疚吗?”
“凌寒。”何曼玉尖叫了出声。想到她现在呆的环境,她又不得不将声音压低了:“你不要胡说。你——”
“妈,你走吧。”楚凌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单纯还在手术,而他现在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看到何曼玉:“我现在不想说这些。”
“你——”何曼玉还想说什么,楚凌寒却闭上了眼睛,完全无视她了。
她的拳头握紧,脸上浮现出几分狰狞之色。转瞬又变得复杂。最后看着楚凌寒的脸,她强忍怒气开口:“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跟她在一起的。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楚凌寒没有回应,也不想回应。何曼玉恨恨的看了手术室的门一眼,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楚凌寒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累,真的好累。他看着自己衣服上那些血,那么多血,都是单纯身体里流出来的。
他抱起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却在他抱起她的瞬间,身体本能的僵持,紧绷。
她连昏迷了,都不想让他靠近。拳头攥紧,他的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过往的回忆,一点一点的涌现。
他想起单纯第一次进到楚家时的情形,想起两年前他刚回国时单纯看她的眼神,想起他强近单纯时她脸上的痛色。想起她知道自己身份时看他眼光流露出来的鄙夷。最不能忘记的,是她早上知道自己不能离开C市时,眼里流露出来的绝望。
每一面的单纯,现在在他眼前都是那样清晰。他突然变弯下腰去,有些不能面对那样的自己。那样带给单纯无尽痛苦的自己。
单纯,如果你在我身边真的那样痛苦。我是不是应该放手让你离开?
可是一想到单纯会远离他的生命,他一时竟然无法接受。就这样放开手吗?
从此再看不到那双清澈又倔强,明明害怕却又透着坚强的眼睛?从此以后再也抱不到她明明瘦弱却带给他温暖的身躯?不。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他没有办法放手。
单纯,单纯,我要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不知道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多久。楚凌寒的思绪混乱,却又在这一片混乱中,慢慢清明。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下来。楚凌寒想要站起来,却发现竟然没有力气。他坐太久了,脚都有些发麻。
撑起身,看着走出来的医生,眼中是他从来没有流露过的急切还有担心。
“医生,她——”
“病人有轻微的脑震荡,会不会有后遗症要等清醒以后才知道。另外。孩子没保住,不过病人还年轻,虽然因为流产对身体有些影响,不过好好调理的话,以后还是会有的。”
孩,孩子。什么孩子?
楚凌寒愣了一下,他有一瞬间的呆滞,似乎是听不懂医生的话一样:“医生,你说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
“病人已经怀孕两个月了。不过很可惜,已经流掉了。”医生的语气似乎是有几分同情:“撞得那么狠,加上病人身体本身就太虚弱了,不撞这一下都难保,更不要说——”
看着楚凌寒似乎是要崩溃一般,医生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了:“呆会病人就会送到病房。麻醉退了就会醒的。你到时候可以去看她。”
楚凌寒的身体彻底的软了下去,他呆呆的站在走廊里,根本没有听到医生后面的话。
孩子?单纯有一个孩子了?单纯怀孕了,她有了他的孩子?
他想起她被他带到公寓的这些日子。她的例假好像确实是一次也没有来过,还有,之前他给她的那瓶药,本来想让她吃的,可是后来呢?
她被他带到了公寓里,那药自然是留在楚宅的。单纯年轻,没有经验。她不懂,可是他是懂的。
他怎么就忽略了呢?单纯无力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感觉内心的痛苦几乎要漫出来了一般。怪不得,刚才他一直觉得单纯流血流得多了一些。他还以为她是因为撞到身上了才流那么多血。
原来,竟然是流产了吗?
她这段时间面色一直不太好,他以为她是想逃。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不吃药,他又没有做措施,她是不是会怀孕?
楚凌寒闭上了眼睛,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感跟苦涩,再一次将他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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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又梦到了那一天,她被养父母扔在孤儿院的那天。
她伸出手,想去拉住他们,却发现自己手中拉着的变成了一个孩子。她吓了一跳,那个看不真切五官的孩子小小的,甩开了她的手,向着远方跑去了。她下意识的想要去追。去找到那个孩子,却发现那个孩子化成一道光,消失在了远处。
她从梦中惊醒,不及睁眼,侵袭全身的疼痛让她的眉心一拧,她记得自己撞到头,可是现在除了头疼,还有一个地方也很疼。她怎么会——
鼻尖的消毒水味道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眨了眨眼,头顶白色的天花板证实了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