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这般残忍的事实,饶是见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宋景雯,全身都控制不住地发抖:“你,你竟唆使旁人,让他们抓宝儿去炼药?”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何来唆使之谈呢?”君千棠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神色与声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仿若对情人的呢喃絮语,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宋宝儿在遇到危机之时,能够变幻成白狼之身,我是在禹宸仙府中见过的。这一次,我也不过是偶然遇见她,随手对她下了一个变身禁锢的咒法,让她无法变回人身,顺便将消息散出去罢了。没有以死咒取她性命,已是我最后的仁慈,你说,是不是?”
宋景雯见到的,从来都是君千棠从容优雅,温柔体贴的模样,何曾见识过他真正的雷霆手段?今日一见君千棠软刀子割肉的手段,她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几乎站立不住:“将她变成狼身,让那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摈弃最后一层虚伪的面纱,可以毫无顾忌地用她炼药,这就是你所谓的仁慈?倒不如直接用了死咒,让她魂飞魄散,也好过受这样的折磨!”
“死咒?”听见宋景雯这样说,轻轻笑了笑,说,“杀她,岂不是脏了我的手?”
“你——”
“景雯,你可曾知道,纵然在被诸多门派通缉,狼狈逃亡三年之时,我依旧没有停止过爱你,并在内心中不停地为你分辨,说你是被逼的,你并不想背叛我。”君千棠打断宋景雯的话,随即却微微扬起唇角,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但是,在你以情相骗,害我差点万劫不复之后。我之所以总是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又对你几次手下留情,并非难忘旧情,只是想看一看。你有多狠心,顺便将这些帐都记下。”
“你对我多狠。我就将这狠毒的程度翻一番,偿还给你,给祁连宗。”说到这里,君千棠的眼中,竟带了一丝缱绻温柔,语气也越发轻柔,“你觉得这份大礼。如何?”
宋景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待重新睁开之后,表面上,她已恢复了冷静,强作镇定地问:“我们无法定位到你行踪的那七年,祁连宗越发张扬的声势,是你在推动?”
不等君千棠答话,她的问题就仿佛连珠炮一般,悉数炸了出来:“禹宸仙府之中。你明明有借地利之便,取我们性命的能力,却故意耍着我们玩,看我们狼狈逃跑。丑态尽出。最后无奈之下,弃车保帅,精英折损大半?”
“出来之后,你与蛟王联手,又将祁连宗诸多秘密泄露出去,害得祁连宗势力大降,难以维系?”
“还有……”
君千棠静静地听着她一一历数,待她停下之后,方坦然承认:“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
宋景雯见他如此大方地承认下来,不由怒道:“到底是祁连宗伤害你得多,还是君家伤害你得多?你不对君家动手,却反而对祁连宗……”
“我觉得,君家与祁连宗,这两者并没有多少差别。”君千棠轻轻打断宋景雯的话,微笑道,“只不过,对我来说,君家比较好收拾,祁连宗相对来说困难一点。何况,自从灵帝陛下将与鲛人有关的人悉数惩罚,我又与蛟王陛下长谈一番之后,君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他不想计较宋景雯话语中的无稽可笑,因为一切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是的,当走到这一步,终于快大仇得报时,他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开心。因为,他这一生的爱恋与执着,已经被这份深入骨髓的仇恨,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宋景雯见君千棠这般绝情,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是因为她么?新任龙王登基宴会的时候,你与她聊得很开心……”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是了,我不如她貌美,亦不如她温柔,还不如……”
“在你做了那么绝情的事情之后,难道还认为,这种小手段,会对我有用?”君千棠轻轻摇头,柔声道,“在我对你失去了爱意的如今,请不要让我对你连一丝尊重都失去了,好么?”
说到这里,君千棠的神色却柔和了一些:“不过,我从她身上,的确学会到了很多东西。如她那般以诚待人,纵然遇上了九十九个坏人,可只要遇上一个懂得知恩图报之人,就会在困难之中,对她伸出援助之手。而如你,如曾经的我一般,事事都以利益来衡量人,的确得利甚多,看上去比她精明得多,但事实上呢?谁能保证,我们永远能给别人带来最大的利益,不会被合作对象舍弃?”
“歪理,这是歪理!”宋景雯有些狂躁地抓抓头发,怒道,“在这个混乱的世道,谁敢对别人好?以德报怨的事情,几乎没有,以怨报德的,我倒听过很多。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以及运气,谈什么以诚待人?不死就算不错的了!”
君千棠轻轻点头:“或许,你说得才是对的,在什么地方,就应该以什么方式生存。但是,谁又能笃定地说,她的生活态度是错误的呢?我今日来见你,不过是与你道个别,因为我找到了通往上界的方法,不会在与你相见了。”
“通往……上界……”宋景雯怔怔地望着君千棠,君千棠对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转身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