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突然身后有动静,惊动了奕景宸。
匆匆扭头看,只见一名护士正端着银色的托盘站在他身后。
“先生进去吗?”护士看他的眼神闪着光。
奕景宸再看房间里,那两个人已经听到了动静,正朝门边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跟着护士一起走了进去。
“奕总。”乔雨扬挪了一下,和季沫分开了点距离。
“我来接沫沫回家。”奕景宸觉得有点尴尬,他慢步走过来,转脸看向季沫溲。
“你还没向乔雨扬道歉。”季沫站起来,正色说道。
“算了。”乔雨扬笑了笑,小声说:“我这不是没事吗?”
“但是应该道歉啊。”季沫看着奕景宸,严肃地说道:“你差点没命,错就是错了,就是应该道歉。”
奕景宸有点恼火,向乔雨扬道歉的话,他可说不出口。
护士给乔雨扬换了药,好奇地打量了三人一眼,快步出去。
奕景宸在原地僵了会儿,索性转身出去。
“我在车里等你。”
“去吧。”乔雨扬向季沫挥挥手,温和地说道:“别为小事吵架,你好好的,我就高兴了。”
“不理他。”季沫又坐下来,继续和他一起看手机上的图片。
乔雨扬的公司已经赔光了,做生意并不是他喜欢的事,准备开家侦探社,干他的本行去。季沫正在和他一起在网上看中介发来的图片。
“你看这间,还不错。”季沫指着其中一张照片,小声说:“坐南朝北,地段又好,六十个平方,我看足够了。”
“这个,太简陋了吧。”乔雨扬看了看,手指在屏幕上继续往后滑。
“养伤还要在三个月,正好在这段时间把办公室装修一下。你做侦探啊,得装修得有质感,有神秘感,还得威风一点。”季沫笑着说道。
“什么威风,我看我威风不起来了。”他稍微动了一下,痛得呲牙咧嘴的。
中了两枪,到今天还感觉皮|肉里有焦糊味。
“你还是躺下吧。”季沫绕到床尾,给他把病床缓缓放下去。
门又推开了。
丁洁瑛来了!
儿子受伤差不多半个月了,她第一次出现!灰头土脸的,一头栽到病床边哭。
“雨扬,你怎么受伤了?你要不要紧?”
“妈,你到底去哪里了?”乔雨扬疼得直冒冷汗,她这一扑过来,正好压到了他的伤口处。
“阿姨,你压着他了。”季沫赶紧把丁洁瑛拉开。
“沫沫也在啊。”丁洁瑛看了她一眼,不自然地说道。
“妈,你又找季沫要钱了?要了多少?”乔雨扬沉着脸色,不满地问道。
“我……”丁洁瑛羞红了老脸,惭愧地说道:“输多了……”
“你能不能不赌了?”乔雨扬恼火地说道。
“好,是……”丁洁瑛唯唯喏喏地点头,拿着眼角余光瞟季沫。
“那我先走。”季沫朝乔雨扬挥了挥手,准备离开。
“沫沫,我送你……”丁洁瑛赶紧说道。
“妈,你再敢要钱试试。”乔雨扬一急,撑着双臂就要坐起来。
“阿姨别送了。”季沫扶了乔雨扬一把,小声说:“你好好照顾雨扬,别再到处躲了,也别赌了。雨扬他还需要钱做生意呢。”
乔雨扬一头倒下去,痛得直吸凉气,颤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妈,你给不给我留点脸,你总找沫沫要钱干什么?”
丁洁瑛的脸红透了,唯唯喏喏地点头,乖乖地在病床边坐下,小声说:“我不是找她要钱,我是看她对你还这么好,想问她……你们两个能不能和好啊?”
季沫无语,丁洁瑛还真是什么都敢想!现在看她有钱了,又想贴过来了。
“沫沫你走吧,我真不好意思再见你了。”乔雨扬闭上眼睛,头转去了一边。
“那我先走了。”季沫的手在他的肩上轻摁了两下,拔腿就走。
“可是,沫沫对你不是挺好吗,你怎么不争取争取?我刚在外面偷看了会儿,你们两个挨那么近,就和以前一样的……”丁洁瑛絮絮叨叨地说道。
“妈,你再多说一个字,你也走,你还嫌我不够丢人?”乔雨扬黑着脸,小声骂道。
丁洁瑛捂上了嘴,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半晌,眼泪又落下了。
“儿子,妈只有你了,妈知道错了……”
“别哭了,快死的时候你没来哭,现在死不成了,你还哭什么?”乔雨扬抓着她有些干枯的手,摇了摇。
怎么办呢,这就是他妈,不管好不好,都是他亲妈。
有些孩子生来是给父母还债的,没得选。
沫沫的事,也是他自己做的选择,怨不得其他人。他弄丢了自己的爱人,这
痛苦就得自己承受着。
微光透过窗帘,落在乔雨扬削瘦的脸颊上,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布满血丝。
受伤的这些日子里,躺在病床上,每天等着季沫出现,已经成了他最快乐的事。
现在季沫要出院回去了,这种天天相见的美好,也要结束了吧?
叮……
他的手机响了。
这是属于季沫的专属铃声,他眼睛一亮,吃力地伸手去柜子上拿手机。
丁洁瑛连忙替他拿过来,看着上面的号码,小声说:“沫沫还是喜欢你的,你看,这才走,就打电|话来了……”
他欣喜地把手机贴到耳边,等着季沫悦耳甜美的声音传过来。
那边沉默了几秒,传来的呼吸声明显不是季沫的。
他反应过来了,这是奕景宸拿着季沫的手机呢!
“乔先生,u盘的事,我向你道歉。”那头终于说话了,低沉,平缓。
“不用了,反正u盘给了许厅长,他还是会通知你的,只是一个先后问题。而且你也给我付了全部的医药费,扯平了。”乔雨扬很失落,哑哑地说道。
电|话挂断了,他手指一松,手机从掌心滑了下去。
丁洁瑛小心地把手机拿开,心痛地说道:“我们再找一个,比沫沫还好的,你也就别想好了。”
“还好的?”他咧嘴,无声地笑了笑,“妈,你这辈子,到底爱过哪一任丈夫?”
丁洁瑛楞住了。
“爸死了没一个月,你就和他朋友在一起了。半年你换了三个,后来嫁了现在这一个。妈,你从来不亏待自己,但你现在老了,你身边有谁呢?”
丁洁瑛的脸皮又胀红了,喃喃地说:“不是还有你吗?我有你就够了。爱情算什么,又不可靠,又不能吃不能穿,我得给我们母子平稳的生活。”
乔雨扬没再和她争论这个问题。
爱情这种事,本来就是可遇不可求的,遇上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一起暖暖地捧着你们的爱情,这是一种大幸运。更幸运的事就是,这种相互的爱能持续一辈子,能一起经历挫折,平淡,距离,时光……
乔雨扬想,可能他没那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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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景宸把手机递回给季沫,一脸黑线。
季沫把手机揣回兜里,扫他一眼,“这还差不多。”
“气消了?”奕景宸轻舒一口气,探过身子来给她扣安全带。
季沫看到了他藏在领子下的淤青。
“你撞一下,怎么全撞脖子上了?”她的手指钻进去,在淤青上轻抚了几下,小声问。
冰凉的指尖落在他的脖子上,他转过头,突然就一抬下巴,亲到了她的嘴唇上。
“不生气了。”他用嘴唇贴着她的嘴唇,不肯松开。
“那你以后还干这种事吗?”
“你还想要这种事?”他拧了拧眉,反问道。
季沫才不想!
“一次就够了,吓死我了。”他的额头在她的额上轻蹭了几下,轻声说:“订了机票,明天我带你和早早回去看老爷子……”
季沫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早就应该去了!
“婆婆也去吗?”她小声问。
“对。”奕景宸点头,双臂搂着她,低声说:“沫沫,你也别黑着脸了,你这都有十多天没怎么理我了……”
“不愿意理你。”季沫歪了歪脑袋,轻嗤一声。
“我不是已经道歉了吗?我是担心那u盘有不利于奕家的东西,没想过会那么重要……一破译出来,我就送过去了……”
“你差点让人家乔雨扬没命了。”
“道歉了、道歉了……”奕景宸窘迫到家了。
季沫这一发脾气,一受伤,把他以往那些嚣张气焰灭了个一干二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物降一物。季沫就是老天爷派来降他的,任他有多骄傲,多不可一世,季沫如今一记眼神也就把他给收进收妖袋里去了。
“啊,对了,其实我感觉挺刺激挺新鲜的,乔雨扬要开侦探社呢,我决定入股!”季沫突然往前一俯,挥着手,满面春风的说道。
奕景宸的脸立马黑了。
这是嫌他的心脏长得太好了?想给他再来几招厉害的?
“先回去吧。”他忍着,不敢在此时毁她的兴致,以免她又翻脸。
一路上,季沫叨叨着在福尔摩斯和神探夏洛克,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来劲……
奕景宸暗中咬牙,这前任的影响力也未免太大了。念念不忘就算了,给前任婆婆送钱也就算了,反正他有钱。这还要凑一堆去当侦探,这是想干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季沫
正在兴奋中,没发现他这带着几许邪恶的笑意。
“喂……”前面突然冲出一辆小电动车,把奕景宸和季沫吓到了。
定晴一看,是洛泠兮!她骑的是黄觉的车,把车往路边一支,拔腿就往他们的车前跑。
洛铉被抓了,罪名不轻,可能是死刑。
洛泠兮这几天一直在找奕景宸,想让他高抬贵手,放洛铉一马。
“季姐姐,”洛泠兮趴在车窗上,瞪着一双兔子一般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季沫。
“泠兮,我帮不上忙。你哥哥和猎手一起……”季沫放下车窗,为难地看着她。
“我知道,我知道……做错事就要承担责任。可是死刑……”她眼泪一滑就下来了。
“回去吧,以后骑车要小心。”季沫同情地看着她。
洛铉出事,洛泠兮满世界地找人帮忙。那些平常围在洛铉身边的人,一哄而散,看都不看洛泠兮一眼。洛铉的父母急得病倒了,也只有洛泠兮在身边照顾。
那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突然间就得承担起家里所有的事,短短半月,瘦得形销骨立。
“季姐姐,哥哥是真的爱你的……你就让季姐夫……高抬贵手吧,留他一条命好不好?”洛泠兮哭眼泪鼻涕乱淌,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但是……他是犯了法啊……洗|钱……猎手的成员……罪名很重的。”季沫越说越为难。
她明白洛铉并不是想害她,钻了牛角尖的男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这样,你去多请几个律师……我给你出钱。”季沫想了想,小声说道。
得,前任忘不了,追求者她还要管!洛铉可是差点害她死掉的人!奕景宸不乐意了,摁了摁喇叭,示意洛泠兮让开。
“季姐姐……”洛泠兮跟着车跑了几步,失望地看着车子开远,猛地蹲了下去,捂着脸哭。
“泠兮真可怜啊!”季沫轻声叹气。
这时又有一辆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过去了,是黄觉找过来了。他扭头看了看季沫他们的车,径直冲到了洛泠兮的面前,把她扶起来,揽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
“好在还有个黄觉。”季沫看着后视镜,又叹气。
奕景宸的手伸过来,紧紧地捉住她的小手,沉声说:“好在你还好好的,不然我那晚就亲手杀了他了。”
季沫看了看他,脑袋偏了过来,靠到了他的胳膊上。
真的,能活下来,能四肢不缺地和爱人,孩子,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人生有很多条分岔路,走错了,若你肯及时停下来,回到正确的路上去,那样顶多错失一些风景,不会错失你的未来。
洛铉呢?没有未来了。
季沫本来想去看看他,但转念一想,洛铉看到她会不会更难过?若没有她和洛铉的相遇,洛铉会不会躲过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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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
铁链碰到地上的声响,在长长的走道上格外刺耳。
洛铉被上了脚手铐,他现在被定|性为猎手组织中的一员,还是高层。若确定这层身份,死刑是逃不掉的。猎手作恶多端,谋杀了不知道多少性命,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家庭。季长海就是其中之一。
季沫还是来了。
要见他,得通过层层关系。
铁门打开,洛铉拖着铁链慢步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