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众人不防傅月明陡然变脸,皆是怔了。唐姑妈见这侄女劈脸问来,自己儿子又确是无礼,虽自觉当着人前,甚是没脸,也少不得拿话兜揽,说道:“你表哥自小是随性惯了,也是我不好,将他宠得这般不知规矩。然而,他也是今日见了你,心里高兴,一时口不择言。兄妹情分罢了,岂有别的?你也看在姑妈的面上,不要同你表哥一般见识,饶恕了他这遭罢!”
傅月明耳听此言,微微冷笑,正欲发话,那唐睿却起身,向她躬身作揖,温声笑道:“是我无礼,唐突了妹妹,还望妹妹恕罪。然而我与妹妹分别十数年,今日相逢,如乍见天人,无措之下方才有次举动。我心内只将妹妹当做亲生妹妹一般,并无半分无礼轻薄之意,还望妹妹明察。”言毕,又向傅沐槐夫妇言道:“舅父舅母在上,外甥年小无知,冲撞了妹妹,还请舅父舅母责罚。”言语之间,甚是恭谦。
他此举行来,纵使傅沐槐夫妇二人心中原有火气,却也消了几分。傅沐槐对这外甥本有几分疼爱,眼见他肯认错,便就罢了。陈杏娘也自恃长辈身份,如何好与一个小辈当众计较?当下,傅沐槐便笑道:“罢了,罢了,你们都坐下。都是我不好,今日高兴,让你们多吃了几杯酒,就吵起嘴来。都听我的,睿儿既已认错,月儿也不必再生气,都丢开了手罢。”
唐睿便笑道:“舅父舅母大人大量,外甥感念在心。”便笑着坐回位上,两只桃花眼却直直地望着傅月明。
傅月明眼见如此,不好只顾拗着不放,也就一笑了之,暂不理论,扭了头去同唐爱玉说话。
这一顿饭足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好容易众人酒足饭饱,陈杏娘命仆妇们收拾了残馔,叫丫头炖了一壶六安茶上来。众人吃了,看看天色将晚,外头门上小厮来报道:“轿子已然传来了,见后门上等着伺候。”陈杏娘听说,赶忙笑道:“天不早了,还是快些送姑娘过去,待会儿宵禁,就不好走了。”傅沐槐点头称是,便吩咐小厮将唐姑妈等人的箱笼送将过去。
唐姑妈虽心有不甘,也只得暂从安排,便带着儿女妹妹,起身告去。众人将其送至大门上,傅沐槐便要陪着亲送至宅上,陈杏娘遂领着人在门上辞过,眼见车马行去,方才进去。
傅沐槐将妹妹一家子送到新房,唐姑妈下车,眼见是栋大屋,面阔四间,到底五层,尽有厢房抱厦,甚是深邃宽广,宅子也还不算旧。入内一瞧,各处家具都是新添上的,并着一应的床帐帘幔,十分精致,也就心满意足,脸上堆下笑来,没口子地向傅沐槐道谢。当下,傅沐槐使唤小厮将唐家的行囊收拾出来,把些细软衣物归入各自房内,这屋子是一早便洒扫干净的,即时便可住人。唐姑妈将傅沐槐请至堂上,令绿柳升了炉火,将自苏州带来的碧螺春炖了一壶上来,请傅沐槐吃。
傅沐槐坐着吃了茶,同唐姑妈又说了些寒热话语,就起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