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护卫的兵丁是甲胄明亮、看起来十分威武的羽林卫,而中间一行人则是皮裘斜披、卷发尖鼻的突厥人,鸿胪寺典客卿刘若雨脸se木然,全无一丝表情,就那么默默地陪着突厥人前行,一直赶到典客署安置突厥人的驿馆,才回过头来,淡淡地道:“使者请回馆驿歇息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向馆丞提出!”
突厥使者是个四十出头的矮壮大汉,两撇如钩的胡须,神情颇为桀骜,眼神却透着jing明与狡黠。面对典客卿刘若雨颇不恭敬的态度,那突厥使节丝毫不以为忤,只是淡淡一笑,用带着异乡口音的汉话答道:“有劳刘典客,我们并没有什么其它的需要,只是希望贵国皇帝能够早点给我们一个答复,我们可汗的耐xing可是不太好!”
刘若雨脸se一变,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拨马头,拨长而去。
突厥使者得意地一笑,翻身下马,迈着因为长期骑马有点罗圈的双腿向馆驿中走去。
武成殿上,众宰相及几位朝中重臣依旧在座,还没有出宫。
武则天一脸疲态,但是极度的愤怒,使她苍老的容颜依旧充满了威严:“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缯帛、农具、种子、钢铁、药材、农书、医书……,这还不算,他还要索取河曲六州的降户以及单于都护府之地,这默啜真是好大的胆子,朕还没跟他清算入侵之罪,他还敢如此贪得无厌!”
麟台少监李峤正容道:“陛下!如果答应突厥的这些条件,让默啜得人、得田、得农资,突厥国力必然更加强盛。而且,突厥狼子野心,贪而无信,纵然许给他这许多条件,也不可能换来和平。臣以为,应该加强军备,防其进攻!”
李峤也是保皇嗣党的一员,他是拥戴如今的皇太子李旦的,因此魏元忠和姚崇一拜相,马上就把他拉入了政治核心。
他这番话,自然也是魏元忠和姚崇的意思。眼下局势还不明朗,皇帝虽然怒气冲冲,真实心意如何也还不好确定,由他先出面表态最为合适。
武则天以皇太子李旦为元帅,狄仁杰为副元帅,发兵西域,讨伐突厥,突厥听闻朝廷增兵,而且是德高望重的狄仁杰挂帅,又打起皇太子李旦的旗号,一路万民拥戴,军心士气极盛,担心会吃亏,马上收兵后退了。
狄仁杰追之不及,而且也没有信心打一场追歼仗,于是只是屯兵边境,严防突厥反扑,同时帮助受灾的边民重整家园,双方暂时僵持下来。
此时吐蕃内乱,王相争权,突厥少了一个同声同气的盟友,也不愿单独与朝廷做大伤元气的决战,可是默啜又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于是派使节入京,向女皇提出议和。
他的条件是:他认武则天为义母,同时愿以自己的女儿嫁给朝廷诸王,与朝廷结父子之国。不过,他同时还向朝廷索要大批缯帛、农具、种子、铁器乃至医书药材等物。这还不算,他还向朝廷索要河曲六州归降大唐的突厥民户,以及单于都护府的领土。
河曲六州降户有八千余帐,帐是游牧民族的计户单位,相当于汉人的八千余户,一户人口在五六人左右,这八千余帐就是四五万人,每家至少一个壮丁,就是jing于骑she的近万勇士。
最重要的是,这些契丹降户是主动投奔朝廷的,如果把他们推给默啜,天下人将怎么看待大周?像这样的依附部落可不只一个两个啊!
而单于都护府则是大唐时期建立的六个最重要的都护府之一,属关内道,辖境北距大漠,南抵黄河。真要是答应他们,突厥人就可以在武则天的眼皮子底下驻牧放羊了。
武则天看了杨再思一眼,问道:“杨卿,你以为如何?”
杨再思慌忙道:“呃……,臣以为,默啜愿以子奉母,又以女儿嫁我朝诸王,对陛下还是大有恭驯之心的。不过,他们索要六州降户,索要单于都护,想让我大周割地弃民,如此要求简直是……”
“丧权辱国”四字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迅速改成了“简直是贪得无厌之极,臣以为,如果答允,未免助长了突厥的野心,应予严辞拒绝才是!”
姚崇听他模棱两可,忍不住怒道:“何止割地弃民不能允,便是赐缯帛、谷种、农具、铁器和农书、医书等物也应该坚决不允!这是资敌!突厥人趁我朝廷北地不靖,出兵侵我边疆,杀我边民,如今只说一句议和,不予任何惩罚,朝廷反要予他这许多物资,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纳言吕傑忧心忡忡地道:“姚相所言固然是道理,可是狄公所领兵马虽然看似强盛,然多为未经训练过的募兵,狄公人又不曾领兵打仗,缺少战阵经验,如果默啜横下心来再度东侵,如今契丹匪患猖獗,西北再起狼烟的话,恐怕……”
武则天听了,眉心不禁深深地蹙了起来。她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听信周兴所言,把黑齿常之处死了。黑齿常之对敌突厥,未逢一败,突厥人最畏惧的就是他,如果他还活着,默啜岂敢狮子大开口,十六万大军也不会在黄獐口一朝尽丧吧。
可恨那武攸宜,到了北地却只是据城坚守,始终不敢寻敌一战,坐视契丹纵横河北,到处滋扰,否则大可抽调北方兵马加入河陇兵团,那时候默啜岂敢趁火打劫,朝廷又何至于顾此失彼,不得不任由突厥敲诈。
思虑良久,武则天怒容渐敛,沉沉一叹道:“且先稳着突厥使节,拖延时间吧。速速传旨给武攸宜,让他务必出兵,主动寻敌决战,尽快剿灭契丹反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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