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是京兆尹兼司农少卿,这两个官职之中,相对来说,自然是京兆尹权力更大,这也是来俊臣最在乎的一个职位,因此这几天他一直在京兆尹任上交接公务,尤其正逢年节,事务尤其繁多,所以直到今日才到司农寺来报到。
来俊臣正在他的签押房里翻着一些积压的公文,熟悉该由他负责的事务,唐筱晓忽然推门进来,打个哈哈,道:“来少卿,手边的事务还应付得来么?”
来俊臣一抬头,见是本衙堂官到了,忙站起身道:“大司农!”
唐筱晓笑吟吟地道:“从这司农寺里论,来贤弟是唐某的下属,可要是京兆尹那一头算起来,你我同殿为臣,可分不得高下,就不要这般客气啦。来贤弟京兆尹那边事务尤其繁忙,若是实在忙不过来,这边的事可以让手下人多担待一些,明曦和李钧这两位司农令都是在司农寺当了多年差使的人,经验丰富,为兄特意把他们拨到贤弟身边,可以做你的左右手,替你分担一些。”
来俊臣笑嘻嘻地道:“有劳大司农关照,小弟初来乍到,凡事还望大司农多多指点!”
唐筱晓哈哈一笑,道:“指点可不敢当,你我二人同心协力,把这司农寺打理好,莫出什么乱子惹得陛下不开心就好。”唐筱晓说着,从袖中摸出一份公函,递与来俊臣道:“来贤弟,你且瞧瞧这个。”
来俊臣接过那份公函瞧了瞧,却是政事堂下发的一份通知,命司农寺在新春和上元期间加紧对各处的巡视,以确保宫廷各项供应不出差迟,来俊臣对这方面事务确实不甚明白。便向唐筱晓请教:“大司农,这是?”
唐筱晓道:“宫廷许多供奉,都是来自于司农寺下属的各署、监、仓、苑,年节期间,这些供奉尤其出不得岔子,所以每逢此时,你我主官务必得到处走走,检查一下储备情况,确保供给不出问题。”
来俊臣还是不得要领。便笑道:“来某刚刚上任,对司农寺事务还不甚了然,请教大司农,咱们需要做哪些事情?”
唐筱晓道:“比如说,京城几大仓。都要去查核验看一番,核对一下帐目,确保府库充实,要不然京师百姓过节期间连米都买不到、又或者在京朝官的禄米发放不下去,那就要出大乱子了。
再有,新春期间,朝廷大小祀供所需要的猪牛羊、举办筵会所需要的蔬果酒水、搭建彩棚所需要的竹苇绸缎、各处宫室和衙门取暖用的薪炭之物……。这些都是由我们司农寺负责供给的,所以要确保储备充足。”
来俊臣还以为是多么紧要的事情,一听事情如此琐碎,又没有多少油水可捞。马上面有难色地道:“哎呀,大司农,你看这些事情林林总总,极其琐碎。怕是三五天的功夫是查不过来的,而京兆尹那边又有许多事情。小弟实在分身乏术啊……”
唐筱晓笑道:“这些事务虽然琐碎,可是任哪一件事出了差迟,都会丢了皇家颜面,事务虽然琐碎,却是重要无比啊。只不过,为兄也知道京兆尹那边事务繁忙,这些事自然是为兄一力担待,不过是多跑几步路、多查几处地方罢了,哪能让来贤弟操劳呢。”
来俊臣大喜,连忙长揖道:“哎呀,大司农对小弟如此关照,小弟可是感激不尽啊!”
唐筱晓连忙摆手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贤弟不必客气。只是,咱们司农寺诸园苑屯仓分处各地,太过于分散,时间紧迫,为兄马上就得出发,去到各处巡察一番。贤弟刚刚走马上任,为兄本打算明日与你共赴龙门,喝你一杯喜酒的,这一来却是去不成了。”
唐筱晓这么一说,来俊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这里升官请客,那里倒要劳动本衙的主官冒着风雪去各地奔波巡视,这的确有点说不过去。
来俊臣赶紧道:“若非小弟早与各位同僚定好了日期不易变更,小弟本当与唐兄一起巡察各园苑屯监的,如今还要劳动唐兄一人,小弟实在过意不去,这样吧,上元节后,小弟在府中专门设宴,向唐兄致谢!”
唐筱晓连忙推辞道:“不不不,贤弟高升,为兄本该为贺,奈何公务在身,却也拖延不得。明日不能赴贤弟之宴,已是失礼之至,岂敢厚颜再要贤弟相请,这样吧,上元节后,为兄设宴,再庆贤弟高升之喜。”
来俊臣对大司农这个职位毫无兴趣,自然不会把唐筱晓当成他的竞争对手,如今见唐筱晓对自己照顾有加,也算是一个极知趣的官儿,心中很是欢喜,平日的倨傲便也没有显露半分,两人都争着请客,到最后还是来俊臣争到了手,一团和气地把唐筱晓送出去。
唐筱晓走出来俊臣签押房所在的院落,雪中站定,抚着胡须自得地一笑,他知道,明日龙门山上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了,不能亲眼得见,实在有些可惜。只是,这两头恶虎他哪一个都忌惮三分,要他坐山观虎斗他是万万不敢的,思来想去,还是远避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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